夏翊衡走进偏殿，目不斜视地行了礼，便问：“皇祖母，孙儿能出了宗人府，是您替孙儿说了好话吧？”

“呵呵，是你二哥。”

夏翊衡故意吃惊了一下，便笑道：“听说父皇下了旨，二哥要搬进东宫了。孙儿一定备一份厚礼，为二哥庆贺。”

苏太后听了很高兴，就说：“礼不礼的无所谓。他不会计较的。日后在朝上，你多支持他就行了。”

“是。您放心。只是……”夏翊衡面露难色，“父皇命令孙儿修身养性，不让上朝。”

苏太后不知道这件事，一怔。听到，羽凝霜微鄂，转念便明白了他的来意，不禁暗笑。会找机会呢。聪明！这样想着，盘算了一下便开口：“太后，臣妾想起件事。”

“哦？”

苏太后看看她，“说吧。”

“殿下既然不上朝，主持药王节不是正好吗？”

被她提醒，苏太后顿时想起那个可能的功劳来。夏翊衡却吃了一惊，不由得抬眼去看羽凝霜。看到她脸上横七竖八的鱼胶，不禁一呆，定了定神才问：“皇祖母，她的脸……她的脸怎么了？”

“启禀殿下，臣妾的脸伤痕太多，还没能治好。”

“……”听到受伤，苏太后又想起羽凝霜说的那种药，就问：“你说的那种药，不能治？”

“能治，可是没有药引。”

苏太后惊诧：“药引？”

“是的。药引是剧毒的蝎子。臣妾捉不到。”

羽凝霜瞅了一眼夏翊衡，故意说：“据说那种蝎子在九龙山有。殿下的护卫也许能捉到。”

祖孙俩同时吃了一惊，夏翊衡一脸疑惑：“皇祖母，什么药？”

想了想，“小小，你给衡儿说说。”

“是。”

听完，夏翊衡想着她的提议，转过数个念头便猜到了几分。思量着，笑道：“原来如此。皇祖母，二哥刚做了太子，药王节上能有这种收获，真是喜事。孙儿眼下无事，正好去看看。您觉得呢？”

琢磨了一下，苏太后颔首。“你好好主持药王节，若有收获，你父皇就不生气了。”

“孙儿明白。对了，孙儿让护卫去九龙山捉几只蝎子吧，没准真的有效。”

闻言，苏太后觉得他真是懂事，高兴地嘱咐了一句，便遣人去见皇帝，提出让夏翊衡主持药王节。皇帝意外，但没有多想，允诺了。陪着苏太后用了晚膳，夏翊衡才告退。玉安宫前庭外，羽凝霜立在一株树的阴影里。“小小！”

见他走来，羽凝霜用眼睛微笑了一下。行至近前，夏翊衡环顾四周无人，低声问：“你到底要干嘛？”

“殿下猜猜？”

她眨了下眼，目露狡黠。“医女？”

“殿下英明。”

顿了顿，夏翊衡才问：“你当初让我答应的那件事……就是，让我担保你参加药王节？”

“是的。今儿太后首肯我参加，你又主持药王节，一切便顺理成章。她不会起疑的。”

“……”见他沉默，羽凝霜想了想就问：“不知陛下是怎么责罚你的？”

“没有责罚，只是骂了一顿，让我修身养性，半年不准上朝。”

“如此，这件事对殿下有好处。你只要主持好药王节就有功。陛下高兴，你就能回到朝上了。”

羽凝霜眼珠一转，循循善诱。不置可否，夏翊衡却问：“你做女官，是为了参加药王节，名正言顺地脱离皇宫？”

没有否认，羽凝霜点头。琢磨了一下，他又问：“你献药给太后，是因为……你担心她不让你去？”

没回答，她把对太后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问：“殿下觉得呢？”

“……”“曾经答应我的事，殿下没准备食言吧？”

“如果我说是呢？”

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夏翊衡猜知她又易容，心下好笑，故意装作严肃地回答。“你……”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抬眼瞪着他，似乎疑惑。见她很惊奇地盯着自己，夏翊衡不由得好笑：“不信？”

回过神，羽凝霜思忖了一下才问：“殿下为何反悔？”

“二哥做了太子，你看来也变不成美人了，对我有何好处？”

他耸耸肩。没有如惯常那般的应对，羽凝霜看了他半晌，突然问：“殿下为何担下莫须有的罪名？”

夏翊衡一怔。“你既然有心权位，便该明哲保身。乌云草是太祖遗宝，你可知道，一旦坐实蓄意毁损之罪，再扣上戕害皇族福禄之名，你即便能逃过，却很难再回到朝堂，甚至会被贬谪出京的。若如此，你所有的努力不就付诸东流了？殿下睿智，这些后果你没想过？”

“……”“你本来就没准备碰那草，有事，该是我去承担。陛下要杀我，与你无关。你却为何出头？”

她看着他，认真地问。愕然片刻，夏翊衡抿了抿唇才说：“至少我不会死，可你……父皇知道，必定迁怒于你，很难幸免的。再说了，是我带你去看的，岂能推卸？”

“万一陛下不依不饶呢？”

似乎想起了什么，夏翊衡顿了顿，有些自嘲。“当时……想不了那么多。但我呢……”沉默了一会，他才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不希望你有事。”

四目相望。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她，她亦如是。静了数息，她才轻轻回答：“我知道！”

淡淡柔情似水萦绕。“霜儿！”

他不由得握住她的手。犹豫了一瞬，羽凝霜挣脱，“这里是玉安宫。”

“……”定了一下心绪，羽凝霜递出一块黑胶。“这就是那种伤药。效用不比乌云露，也是难得的珍品。献药确实是为了参加药王节，但若能惠于民生，也是一桩功德。”

随后，把自己的计划略说了一二。“……”没等他说什么，羽凝霜又说：“我该回去了。风波刚息，殿下这些时日不要进宫，暂时避开朝局纷争也是好的。对了，蝎子只是托词，不用去找。”

不再多留，她离去。目送她消失在玉安宫的灯火里，夏翊衡发怔片刻，也知不是缱绻之时，收拾心绪，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