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陈昊找来萧景之，没有遮掩地开门见山。没想到他竟追问黑胶的配方，萧景之微感吃惊，顿了顿就说：“太子感兴趣，自当奉上。将军请看。”

递出一张纸。其上，写着七八味药材，又有四个字：地精三钱。陈昊不懂医理，想了想只得问：“地精是药引？”

“对。”

“是什么呢？”

“各色在地下爬行的毒虫。”

“……”“有很多种。蜈蚣、蝎子什么的。她说蝎子好用，常用蝎子。”

惊讶半晌，陈昊才说：“不可能吧。一个药方怎么会……药引居然是随便什么的毒虫？”

“所以这个方子很怪。眼下每日用的药引是她外出前留下的。蝎子都是金龙卫去捉的。等到用完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配出来。”

陈昊一呆。沉思了好一会又问：“萧太医此行是奉了皇命的。既然药方不详，你还让她随便走？万一她一去不返，黑胶岂不是配不出来了？”

萧景之诚实地点头：“将军所言有理。但我起初没在意。后来，我曾请林将军派人找寻。可林将军忙于军务，无暇理会。哎……”他装模做样地抱怨了一句。“……”“我担心的是，她跑到九溪附近去了。”

“九溪？”

“是的。当时我们进山寻找医治疫病的药，她就说那里物产丰富，准备多停留一些日子。但我急着疫病的事，她才跟了回来。”

眼角抽了抽，陈昊终于问：“她会不会逃走了？”

“逃走？”

萧景之夸张地瞪大了眼，一脸的不能置信。“为何呢？”

“呃……”陈昊语塞。“她又没犯罪，为何要逃走？但将军既然关心黑胶，不如派些人去九溪附近找找？”

被他的书生气噎得无语。陈昊又看了一会药方才说：“眼下战事吃紧，待平缓一些再说吧。”

萧景之走后，陈昊把药方的内容写下来，这才搁笔，沉思。但他的目的首在除掉龙远鸣，其次是立功。盘算半晌，决定先打几个胜仗，便暂时搁置了黑胶药引的事。很快，他过问黑胶的举动被萧景之悄悄告诉了隐藏在城里的暗卫，又被告知了金靖。羽凝霜得知，微感惊奇：“太子想要？”

“对啊。”

金靖点头。“黑胶怎么了？”

龙远鸣不知道药王节的风波，就问。没有隐瞒，羽凝霜把药王节的纷争略说了说。听完，他皱眉问：“太子拿到的药方是假的？”

“不是。他不知道药引。”

“陈昊此来还想帮太子拿到药引？他是太子的人？”

“是的。他是太子举荐来掌兵的。”

金靖接口说。细细一想，龙远鸣笑道：“哈哈。看，你逃到榆林，太子还是盯上你了。”

“是啊。幸好我提前逃出来。要不是跑得快……但我觉得，想要药引肯定是杨氏的盘算，如能成为军需的供应，他们的财源就能补回不少了。”

听了这话，龙远鸣沉思片刻，又问：“杨氏要药引和财源有什么关系？”

见他疑惑，羽凝霜便把帝都里的是非给他说了。“原来如此。所以……对了，陈昊是陈国公府的四公子，按照你的说法，陈国公府是杨氏的裙带，不就是太子一系了？”

“对。”

继续低头琢磨片刻，龙远鸣颔首，又问：“陈昊来了，我们依旧不知道幕后的人。你有什么打算吗？”

看看他，再看看金靖，羽凝霜突地笑道：“我觉得你很合适伏击。”

“嗯？”

“嘻嘻。金靖也合适。”

“好盘算！我们做打手，他呢？”

龙远鸣挑眉，指了指屋里。这时，夏翊衡正在睡。他的伤已经恢复不少，但伤得太重，服药之后依旧有些昏沉。“诱饵！”

“又来？”

“兵不厌诈。”

眼珠一转，羽凝霜说了几句话。听完，诸人彼此瞅了瞅，皆无语。十二日后，奉命找寻夏翊衡的两百名金焰军士兵在距离金川城三十里外的一条山溪附近发现了一件带血的衣袍，一片散乱的脚印。脚印往东绵延，时隐时现。大喜，他们赶忙跟随寻找。脚印蔓延到榆林郡与坪洲交界的一处山林附近，分成了三个方向。一处折向西，有一条小路通往西林郡。一处折向北，正是通往明都的驰道。一处折向东，直奔坪洲。商榷一番，十人返回禀报。其余的人兵分三路。金焰军离去后，金靖带着四个护卫从林间出来。略站了站，悄然往南去。但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无声无息地尾随。在林间弯弯绕绕地穿行了半日，金靖四人来到距离金川城二十多里外的一处僻静河滩。河滩附近，停着三只船。他们消失在船里，很久后再次出来，各自离去。尾随的人远远看着，按兵不动。夜阑人静时，一个男子从一条船里出来，正是夏翊衡。这次受创太重，即便休养了十几日，他的脸依旧有些苍白。这是血气的损耗，除非得到如红果那种宝物，一时半会是恢复不过来的。所幸，这处山野物产丰富，羽凝霜便每日熬制药膳为他调理，于是，很快能行走坐卧如常，体力也恢复了四成。站了一会，他回顾身后笑着说：“今晚月色晴好呢。霜儿，我们去散散步如何？”

“散步？可你要去做诱饵。”

“哈哈。害怕呀？别担心，那么多人在呢，不会伤着你的。”

“才不怕！”

回答着，一身白衣的羽凝霜走了出来，环顾了一下才说：“没准他们变聪明了，不上当。”

“可能。他们不来，这月色可就浪费了。”

闻言，羽凝霜微笑了一下，走到船头与他并肩站了一会，又说笑了几句，下了船，沿着河滩向前走去。四周一片静谧，护卫们好似都不见了。只有月光洒在河滩上，照出一片莹白。远处，有人瞧着他们的背影，彼此看看，隐去。河滩附近，金靖带着十人隐伏在侧。撤离河滩的必经之路上，龙远鸣带着十九人各占方位潜伏，以逸待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