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远鸣头顶，一只暗金色的猫正瞅着他。四目相望。望着猫眼里流转的光，龙远鸣竟觉得浑身一寒，惊惶之下手一滑。砰！他一不小心踢到了窗沿下挂着的花盆。花盆落地，摔得粉碎。“谁！”

屋内的人被惊动，陈昊猛地按剑，直奔窗户而来。书房在二楼，恰在官邸的花园边上。晨光已明，龙远鸣若跃入花园逃走，必定被陈昊察觉。但跃上屋檐又似乎迟了些。无奈，龙远鸣一咬牙，准备硬拼。就在陈昊推开窗户的瞬间，那只猫一跳，落在窗棂上。“喵！”

看到它，陈昊一鄂。另一人也看来，笑道：“哈哈。别大惊小怪，就是一只野猫。”

“喵！”

好似应答般，那只猫又叫了一声。瞪了它一眼，陈昊松开握剑的手。“臭猫，离远些。”

示威般挥舞了一下爪子，那只猫跳上屋檐，不见了。不再起疑，陈昊关了窗。脚步声远去，书房里安静下来。窗沿下，龙远鸣松了口气，翻身跃上屋檐。刚稳住，他一抬眼，又见那猫瞅着自己。一人一猫互相瞪视片刻，龙远鸣竟觉得那猫好似在审视自己。又呆了一下，甩开莫名的思绪，离去。在他身后，那只猫露出一丝好笑的神色。它一直尾随羽凝霜，把一切看在眼里。直到洛兵出现，中年文士到来，它感觉到两人对自己的隐隐威胁，悄然远离。之后，它发现龙远鸣心急火燎往回赶，好奇地再次跟来。它是故意让龙远鸣看到自己的。盘算多时，它决定冒险接近羽凝霜。但龙远鸣武艺高强，见有机会，它便蓄意惊动他，顺便替他解个围，先消除一些敌意。龙远鸣顺着金靖留下的标记找到夏翊衡一行时，一座临时搭起的木棚里，萧景之已经为羽凝霜诊治好。得知她幸存，龙远鸣放了心。转头瞅见夏翊衡站在一旁好似发呆，拉起他。“出去，有事要说。”

被他拽出木棚，夏翊衡才回过神。“有什么事？”

“我告诉你……”龙远鸣把自己偷听到的说了。“太子？”

夏翊衡一惊。点头，又问：“姚虞山是不是跟你一伙的？”

“什么一伙的。姚虞山可不是那种贻误军机的庸才。”

“那倒是。”

对他的随意十分无语，夏翊衡想了想才问：“知道幕后之人了，你觉得下一步如何做？”

看看他，龙远鸣突然问：“我送给你一个大捷如何？”

“大捷？”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愕然，夏翊衡挑眉，哂笑说：“你背着一身罪名。我不帮你澄清，你在大元就无法立足。你有胆色，还敢跟我谈条件？”

“若不是我在乱军中救了你，给你药，替你拔箭，你早死了。皇子殿下，眼下是太子要杀你，他是日后的皇帝，你准备如何应对？”

“但他也没打算放过你。”

“嘿嘿，是啊。但我可以一走了之。你呢？舍得你的风流富贵吗？”

龙远鸣讥讽。“你……好似你不想建功立业。那你从军为何？”

“对。但这一局你败了，损失比我大得多。”

“……”“你如今身陷困局，赢了，才能翻盘。谣传都说你死了，皇帝似乎也不关心你的死活，这种情形下，你贸然现身，对手肯定会带着你的尸体回去。所以呀，要不要谈条件，悉随尊便。”

负手看着他，龙远鸣一脸悠闲。“你！”

被他的话堵得憋闷不已，夏翊衡怒冲冲瞪向他。毫不示弱，龙远鸣回瞪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谁也不让步。角力……厮杀……半晌，夏翊衡收回视线，权衡了一下才问：“什么条件？”

“我要拿到统调西疆诸军的实权。副将，必须由我举荐。”

一惊，夏翊衡蓦地转眸盯住他，怒道：“龙远鸣，你还真敢要！副将都是你的人……开玩笑，那，西疆大军岂不都成了你的嫡系？”

“殿下错了。不是我的嫡系，而是……霜儿说过，将帅不和，乃是兵家大忌。那些帝皇心术的制衡，在战时，只会坏事。”

夏翊衡一怔。“夜弗兵强马壮，要收复失地，还要止戈，并非一日之功。可是，朝廷的权争却扯到了前方……不但掣肘，甚至故意战败……呵呵，我问一句，难道皇族不想要你们的歌舞升平了？”

龙远鸣眼神玩味。“住口！龙远鸣，诋毁皇室，知道你该当何罪吗？”

回过神来，夏翊衡顿时惊怒交加，指着他厉声叱问。审视他片刻，龙远鸣拨开他的手，好整以暇地问：“你在西疆打仗，你二哥却派人制造战败，趁乱杀你。你们兄弟争位，却让两郡子民遭战祸之苦。身为皇子，你是否认为理所当然？”

“你！”

“殿下别忘了，你们的权柄尊荣，都是子民们供奉的。”

夏翊衡怔住。“看来，你也只喜欢奉承。如此，你跟你二哥没什么区别。那你来此作甚？夺权？抢功？”

龙远鸣咄咄逼人。被他的态度气得无语，又无从辩解，夏翊衡顿了很久才说：“虽然是实话，但是……你以后别再说，否则就是自取其祸。”

“殿下没有暴跳如雷，我很惊奇。”

龙远鸣夸张地扬眉。“少得意！龙远鸣，我可以容忍你，不代表别人会。我提醒你，日后立于朝堂，你收敛些。”

“哈哈。殿下真是有几分度量嘛。但你是帮自己，帮我，顺便。”

见他一脸的无所谓，夏翊衡有些悻然。“龙远鸣，你对父皇可别这么说话。桀骜不驯，你得活着才能傲得起来。”

“放心，皇帝面前我一定装得很恭顺。”

“装？你会变通嘛。”

夏翊衡忍不住讥笑。“兵不厌诈，殿下睿智，不会不懂吧？”

龙远鸣似乎开玩笑地回答，眼里掠过一丝狡猾。自夜弗犯边，黑狼军惨败，龙远鸣便准备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但恰如羽凝霜所说，他无职在身，这份功劳必定是要借力才能实现的。给谁，他颇费思量。他让权给贺峰，同样是存着继续观察，等待时机的心思。直到确认陈昊的目的，他才决定把功劳分给夏翊衡一半。因为此刻，夏翊衡正身陷困局，必定会接受他开出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