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深夜，黑衣人匆匆进了陈昊的大帐。听完禀报，陈昊吃惊不已。“她走了？”

“是。昨晚，龙远鸣安排人连夜将她送出了九溪。”

“往何处去了？”

“看起来是明都。”

拍案而起。“好啊。真是关系匪浅嘛。哼！”

在原地转了两圈，他才冷冷地吩咐：“她不可能走驰道。派人沿着官道追赶，一定要在她回到明都前除掉她。”

“是。”

“其余的御医呢？”

“死了三个御医一个医女，赵大人说了很多好话，萧景之才没有不依不饶，只是要求追查凶犯。但萧景之说，弄成这样，人心不安，已经决定五日后返回明都，还要向皇帝面禀此事。龙远鸣会派遣一百名士兵护送。”

“……”“公子，他们必定会走驰道的。您看？”

“杀他们做什么？立即查清楚，别让羽凝霜混在人群里跑了。”

黑衣人走后，陈昊独坐思量着。想起那一日在药房的所见，冷笑一声。细细回想，他竟觉得羽凝霜和龙远鸣真的关系匪浅，思及此，杀机逾盛。此前，他想杀羽凝霜纯粹是因为夏翊安的吩咐，这时，就是他自己想除之而后快了。就在陈昊遣人追杀羽凝霜之际，一只木盒、一只锦盒相继送进了夏翊安的别院。木盒里放着两株草，一页配方。锦盒里装着一株草，十五片切好的草根。书房里，夏翊安听完禀报，又细看一会那张配方，盘算半晌，心情好了不少。想了想才问：“还有人抢夺药引？”

“陈将军的人说，那一晚连同他们有三拨人。属下想，另一拨必定是丹青馆的人。还有一拨暂时不知道。”

颔首。夏翊安又琢磨了一下：“小小没死？”

“是的。他们说给她下了毒，但是萧景之救了她。”

心腹回答。“……”“丹青馆的人说，他们发现还有一拨人要杀她。所谓一事不烦二主，他们说就不再继续了。属下觉得，必定是陈将军的人。”

点头，夏翊安沉吟片刻，问：“你觉得丹青馆会不会看出端倪？”

“殿下放心。我们安排得很周密。丹青馆的人绝不可能知道陈将军是为您做事的。”

“那好。把酬金给他们，不要节外生枝。”

“明白。”

“把这些草根保存好，三株草先栽在院子里，妥善照看。”

明都郊外一座不起眼的庄园里，一名白衣男子看过送回的银票，问了此行的经过，才略感惊讶地说：“散魂散竟然没毒死她？”

闻言，倚在他怀里的一个蓝衣女子横了他一眼：“是啊。小丫头运道不错，我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萧景之却赶得及，救了她。”

“……”“最蠢的是陈昊的人，我都透露消息给他们了，他们还是杀不死她。”

“谁在哪？”

“龙远鸣。”

“呵呵。那就难了。不过，拿到了草根和一株草，还是赚了五千金的。”

“是啊。小丫头不值钱，杀了她只多拿三百两。无聊。”

“哈哈。反正小丫头出了宫，若是不碍事，管她死活。”

“嗯。”

“你还回去吗？”

“不回。柳心死了，我如何回得去？”

男子轻抚了一下她的脸，笑着说：“回来也好。反正钱拿到了，让他们斗去。我们看热闹。”

这对男女正是留在城里暗中保护元氏的人。多年来，他们不但做些正当营生，还开了一家丹青馆。明面上做书画生意，暗地里却贩卖毒药，偶尔还干些杀手的勾当。医女柳心正是蓝衣女子化名的。她在医官署外院供职七年有余，就是为了暗中打探宫里的消息，悄然保护元氏。这一次，她接下了夏翊安的委托：抢夺药引，除掉羽凝霜。药王节那一局，夏翊安看了一出好戏。其后，他遣人收集消息，反复推敲，便断定羽凝霜跻身药王宴，着实惹恼了太后。但他认为，皇帝旨意已下，苏太后不会明着对抗圣旨，如此做，对太子并无好处。所以，若羽凝霜返回后聪明地合作，让太子真正得到好处，未必不能安抚住苏太后的不满。如此，药王宴的非议就会被彻底平息。夏翊安不想让太后如愿，让太子得利，便动了杀人夺药的心思。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一方面安排陈昊去做，又暗地里另做了布置。就在夏翊安自得之时，五株草送进了十皇子府。入夜时分，又有一封信送来。看完羽凝霜写的信，夏翊衡起身走到窗前，打量着花盆里栽着的草，盘算许久。次日，几个大世家相继接到了璇玑坊的帖子。原来，璇玑坊收到几株很特别的药材，但不准备公开拍卖，便邀请他们前去评鉴。这一日酉时过后，几大世家的家主聚集在璇玑坊的花厅里，何氏家主亲自拿出那株草。听完他的话，众人都有些愣神。“灰斑草？”

“对。此物是配制那种黑胶的一味主药，不是寻常的药材。”

“黑胶？就是……药王节上的那种？”

“对。”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只是各自瞧着三株灰斑草，思量着什么。一旁的何氏家主安坐饮茶，一脸淡定。别人他不知道，但有这种机会，余氏是不会不动心的。药王节过去数月了，但很多人心知肚明，因为黑胶引起的那场风波并没有彻底平息。药王节上，黑胶的奇效让很多痼疾难解的人看到了希望，可是明都却没有一家医馆出售。这让很多有心求药的人心中不满。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便有隐隐的流言指责皇族罔顾子民福祉，有悖药王节的初衷。谣言发酵数月，矛头便又再次隐隐地指向了太子。但羽凝霜奉旨往榆林参与救治伤患，西疆战事又吃紧，所谓事有缓急，黑胶的供应便被耽搁了。然而，问题总是要解决的，羽凝霜早晚会返回明都。她既然调入医官署外院任职，黑胶必定会献给皇室。最终，到底是太子一系拿到黑胶的供应权，还是其他人有机会分一杯羹，依旧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