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骥遣人在四周村镇打探外来者消息时，羽凝霜一行人回到了明都。听完萧景之的禀报，又得知虫灾彻底平息，皇帝十分满意，不但夸奖了几句，还赏赐了百两黄金。没有理会这些，羽凝霜回到翠柳居便找了只石碗，把各色毒粉调配成浆，再把两枚蝎珠扔进去封好，才研究那蜜露，思忖着如何物尽其用。就在这一晚，一个消息悄然传遍了各仕宦世家：户部尚书元冬在自己的府邸里自尽身亡。得知，有人扼腕，有人意外，还有人生出了猜测。刑部府衙，正在翻看案卷的廖向震惊地站起身。“死了？”

“对。消息是元府适才来报的。卑职已经带人去查验过书房。没有打斗，没有焚烧的痕迹，卑职认为，元大人是自杀。”

顿了半晌，廖向才涩声问：“怎么死的？”

“一杯……毒酒。”

心头微凛，廖向不由得想起羽凝霜的那些“危言耸听”，沉默很久才问：“从军中调过来的记录核对了吗？”

“核对了。户部两名主簿承认……确实删减了军需的记录。他们说，西疆战起仓促，又多次调换统帅，以为军中没有留下凭据，这才……”“他们为何这么做？”

“他们说是元大人授意的。他们身为属官，不敢不遵。但具体为何，他们也不知道。”

“……”“兵部那边……简鎏说那份证据是他暂时负责兵部事务后，无意间发现的。他没有核对真伪，以为是罪证，就拿了出来。”

“其他的呢？”

“我们询问了所有兵部的吏员，一问三不知。”

继续静默了很久，廖向隐隐猜知了元冬的死因，思忖了一下才吩咐：“把证据整理好。景程茶行涉案的事去查一查是否知情。还有，陈国公府要问一问。”

“明白。”

“但是……先查陈国公府，不要查苏家。”

隔日，刑部的传票到了陈国公府，要求陈家大公子陈飞，二公子陈垣三日内到刑部陈词。那一日闯入刑部刺杀被抓住的两名刺客招供：他们受雇于人，不知雇主是谁，但付钱的是清河馆。清河馆位于明都以北八十里的清河镇上，经营各种独门兵器，在国中享有盛名。清河馆正是陈国公府的产业。听完管家的禀报，陈国公烦恼地揉了揉额头，沉默很久才说：“让他们去。”

一日后，陈飞进了刑部，十分配合地把自己半年来的行踪细说一遍，并承认清河馆是陈氏的产业，但撇清了自己与买凶杀人的一切关系。又过了一日，噩耗自清河镇传来。陈家二公子陈垣猝死，陈家五公子陈绍不知所踪。清河镇的仵作验尸后发现陈垣是中毒而死，并在陈绍送给他的桃蜜里验出了剧毒——鹤顶红。陈绍是庶子，时年二十二岁，尚未娶妻。他曾有意求娶玉媛郡主，更曾在兵部任职，得到过原任兵部尚书的提携。原任兵部尚书因为贻误军机被处决后，他受到牵连，又见姚虞山得了皇帝赏识，自己无甚机会，心情抑郁，便辞去了朝务。之后，他去了清河镇散心。见他来了，陈垣说他闲着无事，便把清河馆的事丢给他打理，自己乐得逍遥。得知，陈国公跌坐在椅子上。但此时，已经无暇深究到底谁是真正的主使者。瞑目许久，想着整个陈氏家族的前途，他叹了一声。事已至此，只能有所取舍了。翌日，陈国公求见皇帝，递上了请罪的折子。承认自己教子无方，造成了儿子们买凶杀人的恶行，并言辞恳切地向皇帝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些事，一切都与两个儿子陈垣、陈绍有关系。可陈垣已死，陈绍失踪，便无人知道这场栽赃嫁祸还有没有人在幕后主使。皇帝看完刑部的奏报和陈国公的折子后，脸很黑。御书房里无人出声。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问谢亮：“丞相怎么看？”

“陛下，军需贪腐一案，至少澄清了与龙远鸣无关，这是好事。方今战事未平，无论原因为何，元冬授意属官做伪证污蔑前方将领，罪不容赦。请陛下先下旨澄清，并对龙远鸣予以嘉奖和安抚。”

皇帝颔首。“至于栽赃诬陷这些，可以由刑部继续稽查。想来花一些时间，是能查清的。至于如何处置，查清后，再定不迟。”

谢亮的意思十分明确：无论是谁在幕后主使，总得查有实据才能定罪，捕风捉影只会令人心惶惶，对朝局不利。听了谢亮的话，皇帝微微动容。琢磨片刻又问廖向：“你觉得呢？”

“丞相之言有理。臣觉得当务之急是追捕陈绍，把事情查清。”

反复斟酌了很久，皇帝采纳了廖向的进言，发下海捕文书通缉陈绍。但没有追究陈国公府的责任。得知皇帝的决定，揣着担忧的太子松了口气，杨皇后也放松不少。陈国公回到府里后，召来管家嘱咐：“遣出人手寻找绍儿，不能让他落在刑部手里，必要的时候……”“老爷，您……”摆摆手，他叹息一声。“适才，廖大人告诉我，收买人做伪证的银票是景程茶行付的。证据到了御前，陛下会追究苏家吗？再闹下去，我们家就是替罪羊了。”

倒吸一口冷气，管家立即点头：“老奴明白。”

“还有，给昊儿去信，让他在西疆协同龙远鸣好好立功。如果绍儿去找他，不能收留，更不要再出岔子。”

两日后，圣旨送往榆林丘。嘉奖龙远鸣战胜有功，不但勉励他继续为国建功，更说明军需错漏的事是户部出错，表示了皇帝的信任。同时，皇帝召夏翊衡进宫，安抚一番，让他休养半个月后回来上朝，继续做好统调军需的差事。又过了三日，皇帝任命姚虞山为兵部尚书，原户部侍郎乔恩为户部尚书。端王夏翊焱举报有功，也得到嘉奖。朝会上，听着旨意，诸人各自转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