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去感谢。偏偏她并没有要接受殷岩柏心意的打算,不但不愿接受,反而希望他尽快的认清楚事实,尽快的收回这份心思。那她就应该干脆果断的拒绝一切暧昧的机会,哪怕被当成是没良心,面冷心硬,不知感恩,也是值得的。长痛不如短痛嘛。魏京华送了信之后,照常去梅园给水蔓菁医治眼睛。水蔓菁离开晋王府的日子越久,情绪就变的越稳定。她情绪稳定了,也就越发配合治疗。不但针灸按摩她会很积极,就连魏京华给她开的药,她也都按时按量服用,从不遗漏懈怠。魏京华叮嘱她饮食上的主意,起居的时辰,她皆像好学生一样尽力遵从。只是大夫与病人之间的交流并不多。魏京华总是默默的来,医嘱也都说给秦文听。水蔓菁在一旁默默的记在心里,默默的遵行。这样相安无事,亦好亦不好。好处是两人减少了摩擦和冲突,不好的是两人没有对话的机会,也就没了相互交流和了解彼此的契机。作为大夫,自然是更了解自己的病人,更容易为病人医治。人乃是万物之灵,许多的疾病,不能只从身体下手,乃要配合心灵的疗愈。“你家小姐近日情绪好了很多,但今天似乎很不开心。”
魏京华站在床边,问秦文。水蔓菁在床上躺着,身上扎着针。“小姐她……她没事。”
秦文摇了摇头。“我早先就跟你说了,有事情不要瞒着我,否则我没有办法为她医治,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魏京华缓缓说。“她,她就是有点儿担心。”
秦文小声怯懦说,“魏长使出来说话吧?婢子到院子里与您说?”
“不行,我要在这儿看着她的反应。”
魏京华指着水蔓菁的针。秦文有些为难,“那就等您取了针再说?”
“现在说吧,叫她自己也听着,看你说的对不对。”
魏京华更进了一步。“这……”秦文的脸腾地热了。“你看,你家小姐也没反对,她是默认了,不会怪你的。”
水蔓菁的手立时攥了起来,舒缓的表情也微微僵硬。秦文忐忑的看看自家小姐,又看魏京华。魏京华对她鼓励似的点点头。秦文深吸了一口气,经过这段时间,魏京华常来医治,她不知不觉在心里竟有些依赖这个脸面冷淡的女孩子。尽管魏京华比水蔓菁还年少几岁。“我家小姐听说晋王爷被禁足了,圣上恼了王爷,也不叫人拜会。”
秦文吞吞吐吐的说,“年下原是最热闹,来往最多的时候,王府里却安安静静,必定连年味儿都没有。小姐怕王爷心里难受。”
“谁说我怕他心里难受!你这丫鬟,怎的胡说八道!”
水蔓菁猛地睁眼怒斥。她睁开眼,一双大大的眼睛却空洞茫然,只有无底的焦灼。魏京华轻笑不语,看着她全然是一副长辈看着顽皮孩童的包容神色。水蔓菁虽看不见,却难掩愤怒,“你不用同情怜悯我,我没什么可怜的。我从王府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和他一刀两断了,他过好过歹,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不是传言,晋王爷真的被圣上禁足了,因为他当街打死了鹰扬府的副朗将。”
魏京华这次是对着水蔓菁说话,“好在那一家人没有追究之意,反倒是悄悄离京了。圣上大约也是小惩大诫吧?”
水蔓菁闻言沉默片刻,皱眉说,“哪里像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必然是那家人理亏,这才悄悄溜了!否则若是抓住短处,岂不往死里告吗?就算圣上有意偏袒晋王,那么多的御史言官,岂是吃干饭的?他们也会揪着这事儿不放!为要叫自己青史留名,他们才不怕得罪权贵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若晋王爷全然无辜,圣上应该褒奖,至少不会罚他。年节正是官员们礼尚往来,拉近关系的时候,晋王府门可罗雀,就不怕一个月之后,被排挤在权贵的圈子之外吗?”
魏京华语气轻松,却一直盯着水蔓菁的表情变化。“说不定是圣上不想叫晋王与大臣们关系太亲近,所以才借着这个由头禁足,叫王爷反思。”
水蔓菁的语气也多了理智的分析,而不是情绪上的激动,“再者说,即便王爷没有错,但当街打死朝廷命官,总归不是值得提倡的事情,岂能大肆宣扬吗?”
“水姑娘分析的有道理,倘若晋王爷能在府上好好修身养性,也不枉费圣上的一片心意了。”
魏京华点头赞同。水蔓菁却猛然意识到什么,她表情一僵,就连空洞的眼眸都是一凝。“我要取针了,你忍着些。”
魏京华抬手开始取针。取针比扎针快得多,但滋味儿并不好受,又酸又痒,时而又会疼,何一个“爽”字了得。待她取了针,水蔓菁紧绷的身体总算松懈下来。“你故意引我跟你说话。”
水蔓菁的脸色却并没有放松。魏京华笑了笑,“被你发现了。”
“也是为了医治我的病吗?”
她问。魏京华沉默了片刻,“如果我说,不光是为了你的病,也为了你这个人,你信么?”
水蔓菁浑身一颤,转过脸来对着她,空洞的眼睛里隐约有种难以置信。“很难相信吧?那你就当是为了治病吧。”
魏京华随意道。“你别走!”
水蔓菁的手向前抓了一下。她没抓到魏京华。魏京华主动把自己的手递在她手里。水蔓菁一只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往枕头底下摸去。摸了片刻,拿出一只信封,塞进魏京华手中。“信?”
魏京华愣了愣,“你能写信了?”
水蔓菁吸了口气,缓缓说,“盲信,但愿他有耐心看……我原本没打算把这封信给他,虽然写得艰难,却也是打算把它烧掉,可刚刚与你说了一番话……我忽然改变了想法,或许应该托人带给他。”
魏京华接过信来,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信此时却格外有重量。“连你都在尽心竭力的为我做这些,或许我也该真正的为自己做点儿什么……”水蔓菁喃喃说道,“这次不是为他,是为我自己。”
魏京华很高兴她与水蔓菁之间的关系,能有这样的进展。但离开梅园,她就为难起来。水蔓菁的信该怎么办呢?她没写过盲信,但想来应该不容易。她的信托方淼送去晋王府,至今没有回音。或许是殷岩柏不愿意回信,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水蔓菁的信,她却不想随意交托旁人。这是她的病人,真正愿意信任她,交托她的第一件事。受雇之后,终于使命,不计代价也要完成自己的承诺——几乎是溶于她血液里的原则和信条。不办妥了这事儿,魏京华简直觉都不能睡。当晚,她便来了晋王府。晋王被禁足,且被勒令闭门谢客,王府外头有禁军把守。魏京华蹲在远处的树梢上观察了一阵子,立即就确定圣上不是真的恼了殷岩柏,外头把守的人还没有晋王府的家丁多!她摸出常武当初给她的哨子,抱着树干,轻轻的吹出婉转的“啼叫”,犹如夜莺在轻唱。禁军寻声朝树上看了一眼,很快就转开视线。魏京华觉得身后猛地一冷,立时转过身去,“常武……”看到身后这人的脸,她表情一僵,脚也是一滑,险些栽下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