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却是……莫非外头有人偷听?却不再第一时间怀疑他的动机和人品……她注意到自己心理的变化,脸上更加发烫。“我府上被禁军包围了?”
殷岩柏虽是提问,可看他的神色,分明是已经知道了。魏京华点点头。“何时抄家?”
他笑了一声。魏京华立时瞪眼,“圣上必会给时间,叫案子查清,还王爷以清白。”
“一次两次的,他不嫌烦么?”
殷岩柏靠近椅座里,脸上很有些慵懒不屑。魏京华诧异的看他,原以为他会冲动发怒,所以她急着要来劝他。没曾想,他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你怎么进来的?”
殷岩柏上下看他。“我遇见了何忠平。”
魏京华如实说。殷岩柏诧异的挑挑眉,“何忠平这么好说话么?”
“他说,他信任王爷的人品,知道这件是必然是有误会,所以……”魏京华点点头。殷岩柏眯了眯眼,倏而笑了一声。“圣上也并非不信任王爷,不过是要给朝臣,给百姓一个交代。昨日我带兵去山庄里,结果……”魏京华将她与黎统所遇见的事情,都与他说了一遍。殷岩柏越听,脸色越是凝重。“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太子所为呢?”
殷岩柏摸着下巴,狐疑说道。“我也觉得,太子得晋王支持,这应该是他储君地位的一个保证,他没道理给自己挖坑,来得罪王爷。”
魏京华低声说道,“即便是山庄的事情被撞破……他若是知道了,也该第一时间来王府,向王爷示好说情。不应该倒打一耙呀?”
殷岩柏闭目想了片刻,“也不一定,人性这东西,谁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或许他想着,能借机毁了我手中兵权。虽说他不能再借助我辅佐他,岂不也是毁了一个会制衡他的力量?别人手中的权利,怎么也没有握在自己手中更放心。”
魏京华听得愣怔出神,暗道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可真够复杂的。算计的那么清楚,万一算错了……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谋算……她想的投入,却没有留意到,殷岩柏的手何时轻轻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又渐渐的收紧,将她的小手全然笼罩在他的手掌内。他掌心有粗茧,温热又粗糙的触感,总算唤回了魏京华的注意力,她心底一惊,立时想要缩手。殷岩柏岂会给她这样的机会。“你冒险进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殷岩柏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子。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只四方小茶桌。屋里点着一盏灯烛,光线朦胧而美好。四目相对,他们似乎能清楚的听见彼此的呼吸之声。“是……应该告诉你知道。”
魏京华说。“不是应该,而是你想,你想让我知道。”
殷岩柏切切看着她。他的专注的眼神,让她心头仿佛被烫了一下。“你在关切我,担心我。”
殷岩柏说话间一点点靠近她。魏京华心下紧张,嗓子眼儿发干。在他临近之时,她猛然躲了一下。他温热的嘴唇,蹭过她的耳廓。“你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虽然我脾气暴躁,但我晓得,这天下是皇兄的天下,他要怎样就怎样。”
殷岩柏笑了一声,“他可以除去我的兵权,废黜我的王爵。但除此以外,他还能把我怎么样呢?”
魏京华微微一怔,惊异于他的豁达大度。他轻缓摇了摇头,“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太拼,顺其自然,能洗清冤屈就洗。洗不干净也无所谓。本王在意的不是名声,而是……”他说道“而是”时,却忽然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只看着她的眼。魏京华心跳的厉害,立即强行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拔了出来。“我得赶紧走了,何忠平与我约好的时间,两刻钟。”
魏京华豁然起身。殷岩柏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嗤嗤的笑出声来。“本王是认真的,你可以亲自看看我是不是这样的人。”
他虽然面上带笑,眼目之中却含着坚毅。魏京华忽然觉得,有时候磨难真的不是坏事。反而能成就一些美好的东西……能叫你看到一个人身上的品性,看到他人格里的闪光点。在磨难中能够镇定自若,谨守己心的,都是英雄好汉。“我走了,王爷保重。”
魏京华对他抱了抱拳。殷岩柏却没让她自己离开。他也起身送她。他仅仅穿了一套里衣,浑身的热气却是不减。有他走在她身边,像是随身跟了一个暖炉子,有寒风吹过,倒也不觉得冷。她又走到翻进来的墙头儿底下。她正欲自己往上爬,殷岩柏却是轻轻搂住她的腰,带着她,猛地一跃。眼前一花,再定睛,她已经稳稳当当的站在墙外头了。倒是把一旁等着她的何忠平给吓了一跳。何忠平看见她,只是微微一愣。看见她身边的殷岩柏,才真是如临大敌。他张了张嘴,又猛地闭上,左右看去……似乎不知是该喊人过来,还是该把人驱走。殷岩柏却是抬手亲拍了拍他的肩。“何都尉,辛苦你了。”
说完,他微微一笑,纵身又回到王府里头。何忠平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他心有余悸的看着魏京华。“劝好了吧?”
魏京华点点头,忍俊不禁,“何都尉放心,王爷不会生事的。”
何忠平连连点头,抹了把头上的虚汗,“这就好,我也不会难做,我们只是尽包围之职,圣上并没有其他命令。”
意思就是,他们不会主动招惹王府里头的人,更不会对王爷不敬。魏京华冲他拱了拱手,趁着巡逻的人过来以前,她迅速离开。见过了殷岩柏,并且看他那般豁达的态度……虽然他的态度里有着对圣上的不满,但比较上次在草原上他的气愤冷嘲……如今已经是好了太多太多。魏京华终于能够安安心心的回府睡一觉了。她真是疲累透了,只觉的在马背上都能睡着。她回到府上,遇见了方淼。方淼急声对她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她脑子里如今只有她的大床。魏京华这么一躺倒,就是一天。她是黎明时候才躺下的。天亮,鸡叫,院子里的动静……都没能打扰了她的睡眠。一直到下午时分,她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提神的打哈欠,掀开眼皮,整个人清醒过来。人睡饱的时候,六觉都似乎更加敏锐了。她躺在床上不动,隔着厚厚的几层帘帐,似乎都能听清楚院子里两个丫鬟的说话声。“如今整个京都都在议论,说晋王失宠了。”
“如今只是包围,有没有抄家,也没有定罪,怎么就是失宠了?只是为了查清楚而已……”“可是寇七郎说,人都跑了,还怎么查?”
寇七郎?人跑了?魏京华忽的一下子,折身起来。她起身一看,自己竟然还穿着先前奔波了许久的那身官府。又是山林,又是山洞,又是翻墙……这身官府已经可以扔了。她竟然还穿着睡了一夜……她回头看了一下被自己弄脏的床榻,二话不说,叫丫鬟立即给她备水沐浴。她洗了个战斗澡,又换了身衣裳,出现在院中的时候,已经是那个神清气爽,器宇轩昂的女官大人了。“你们说寇七郎来过了?”
魏京华问。“天快亮的时候,就派了小厮送信,方大哥说,他跟小姐说了呀?”
冬草说道。魏京华敲了下脑袋,昨晚她困糊涂了,只记得自己见了方淼,至于他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寇七郎派人来说什么?”
“他说酒已经在太子别馆里找到了,今日一早就呈给圣上。但是那两个献酒的门客已经……逃了。”
冬草看她眉头越皱越紧,不由话音越来越小。魏京华没再问,她仰头看了看天,“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午后了。”
冬草说。“那必定是已经交给圣上了!”
魏京华说着向外走去。“如今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小姐您觉得……”冬草和海桐追在她后头,小声问道。魏京华回头认真的冲她们吩咐,“不管京都人如何议论,你们都不要听,不要信。然后去告诉白姨娘,叫我们府上的人千万不要跟着外头的人议论!”
两个丫鬟连连点头。魏京华提步去往鹰扬府。黎统呈上去的那些人证物证,如今也该有了结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