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是羞辱呢?再说,跟神兽作比,是值得骄傲的事儿啊。”
魏京华笑了笑,用摸过星辰脑袋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肩,“你就说,你敢不敢嘛?”
殷岩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知是气得,还是气得……“我有什么不敢?大不了……”他喘了口气,“大不了我也效法寇七!”
魏京华闻言愣了一下,她神色立时黯然下去。她缩回美人榻上,喀嚓咬了一口冬枣。她先前还满脸笑意,故意逗他激他,但这会儿却面无表情,似乎只有冬枣最重要。殷岩柏晓得他大约是说错话了……好好的,他提什么寇七?还说自己要效法寇七?这不是故意叫她内疚的吗?殷岩柏心里懊悔不已,“那个……你别生气。”
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她却不做声。殷岩柏伸手要抱她入怀。她却咻的摸出一把针来,横在两人中间,“我这会儿想一个人静静,烦请晋王帮我把折子批了吧?”
她说的客气,却也疏离。整日的折子,她看过几次?哪天不是殷岩柏帮她批的?还用她特地说?“你笑笑。”
殷岩柏说。“笑了才给批,不笑就不给批吗?”
魏京华问。殷岩柏迟疑片刻,“嗯。”
魏京华说,“那我不笑,你堆着吧。”
殷岩柏无奈,“你们下去。”
他挥挥手,叫宫人退出去。星辰不肯走,海桐小声叫它,“星辰,走啊?”
星辰却是歪着脑袋,炯炯有神的看着殷岩柏。“星辰?”
海桐要来拉它。星辰立时对她龇牙。海桐无奈,“陛下……”“叫它呆这儿吧,它要随时随地护驾呢。”
魏京华随口说道。星辰更得意了,非但不走,还在魏京华近旁趴卧下来。海桐只好随同其他宫人退了出去,还把殿门关上了。“我惹你生气了?”
殷岩柏问道。魏京华没做声,喀嚓喀嚓啃着冬枣。“你连笑都不肯了……”“我又不是卖笑的。”
魏京华嘲弄道。“那我给你笑一个,你莫生气了。”
殷岩柏低声说。魏京华闻言一愣,错愕看他。他还真用力扬起嘴角,“陛下看,这样成吗?”
魏京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出去跟人说,晋王殿下卖笑哄陛下开心,只怕都没人信。”
“是我说错话了,但我心意如此。”
殷岩柏认真说。魏京华抬手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殷岩柏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倾身靠近她的耳朵,他说话间呵出的气,把她耳朵都染红了,“若能为你死,护你周全,此生也足矣。”
魏京华甩开他的手,同样认真的看着他,“我不要你为我死,若你一定问我为什么要出宫去看西市,那我可以郑重的告诉你,我其实不晓得如何做一个好皇帝,但我在努力去做,按我的方法。”
殷岩柏一时无语,并非被她的话镇住,是被她的态度。“还有,如果再来一次像寇七为我挡箭的事儿,我一定早一刻推开他。我并不希望别人为我死。但寇七的事无法挽回,我会缅怀他,然后更认真的活下去。我不怕死,也不会枉然送死。”
魏京华皱了皱眉,“你觉得我出宫是贸然将自己置身险境,但我不这么想,我叫寇悦心去准备,并且不顾你反对,将这件事告诉你,就是希望我们能将危险性降低。”
魏京华点了下头,示意她说完了。殷岩柏沉默良久,终于笑了下,他抬手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了,按你的想法,去做你想做的好皇帝吧,我……会尽力帮你。”
虽然他理想中的好皇帝,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但两个人里必定有一个要妥协,如果她不愿意妥协,那么就他来吧。过刚易折的两个人,并不适合在一起,而他愿意抹平自己的棱角,与她契合。殷岩柏发现,虽然魏京华的许多想法,在他看来并不合情理。但用处却是立竿见影。就比如,她上次在朝会上喝骂大臣写的折子太过华丽,没有实事儿。如今要他批阅的折子就进步了许多,明显朴实易懂,而且就事论事,并且在陈述了事件之后,积极的写出自己的对策,想法。殷岩柏今日批阅奏折时,时不时的走神儿……他的思想是在皇家的传统教育中固化了的。她却像是投入湖心的石头,总是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在打破这种固化。他笑了笑,原本反对的微服私访,此时竟也有些期待起来。寇悦心安排好了明里跟着的人,和暗中的守卫。并且以不惊动西市商贾,巡逻守卫的情况下,叫暗卫潜入进去。她准备了几套寻常的衣裳,从衣料到做工,都再平常不过。但也许是高位上坐的时间长了,不论是殷岩柏还是魏京华,即便穿了朴素的衣裳,却也遮不住浑身的尊贵之气。“婢子看陛下还是陛下……这岂不一眼都叫人看穿了吗?”
海桐担心的说。就连一旁的星辰,今日都被特地套了一身“衣裳”。如今京都贵妇中,流行给宠物套衣裳。星辰体格儿越发长大,竟隐隐有超过它爹的架势,海桐给它套了一水儿粉色的衣裳,还套了像马靴一样的四只粉色小靴子。星辰套上衣裳时,它瞧不见自己,只是不爽的呜呜两声,倒也没有剧烈反抗。但它的四只爪子被套了粉鞋套,它顿时就怒了,满地打滚,要把粉鞋套给去掉。“你瞧星辰,咱们都不是平日里的样子,你若不穿,便不能跟我们一起去。”
魏京华揪了揪她的衣裳。海桐说,她看起来仍旧像“陛下”。可她自己却觉得别扭极了。并非是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嫌弃这衣裳的布料不好……乃是如今京都盛行的风气,她有点儿接受不了——胸前是低领扩口的衣裳!她已经穿习惯了对襟,一直把脖子都藏的严严实实的。如今胸口……可凉快极了。尽管殷岩柏已经极力克制,但她还是瞧见他的眼睛几乎要长在她身上了。“穿成这样出去,不合适。”
殷岩柏眉头皱成了疙瘩。他自己看可以,他可不想叫旁人看。寇悦心耸耸肩,“如今京都十个女孩子九个都这么穿,不这么穿还上街的,才是异类。”
“京都的风气已经这么开放了吗?”
魏京华一个劲儿的揪着自己的衣领。“要说起来,这是陛下您的功劳呢。”
寇悦心给她一个好笑的眼神,“因为您,整个大夏女子的身份都提高了许多。原先这样的衣裳,是只有贵族的女子才能穿的,如今连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子都能穿了。就跟特权一样,女孩子们当然争先恐后的尝试了。”
“那你呢,你怎么不这么穿?”
魏京华斜眼看着寇悦心。寇悦心轻咳一声,竟微微红了脸,“微臣也准备了一套,但这不是要先护送陛下离开皇宫么,出了宫自然也要换上。”
见她如此说,魏京华便没有多言。在现代的时候,比这更短、更凉快的衣裳,她也不是没穿过。有时候为了任务,她甚至扮演过夜场女王……但环境有时候是能改变人的心态的,到了一个一向保守的环境之下,她的意识也跟着保守起来。今日为了深入民间,体察民情……魏京华只当自己是捡回了老本行。她与殷岩柏先上了马车,寇悦心骑马护在马车近旁。星辰趴在马车上,它一直在跟自己的鞋套较劲儿。低头呜呜的撕扯着它的鞋套……但魏京华的威胁,对它很管用。以它锋利的牙齿,撕开鞋套,不过三两下的事儿。“没了鞋套,你就不能跟我们在一起,得被送回来。”
魏京华盯着它说。遂一直出了宫门,它的粉色鞋套还正套在它的爪子上。它呜呜的咬着,似乎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满。马车下了御道,拐进一个小巷,车就停了下来,周围立时有六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前后将这马车堵上。从宫里出来这马车是晋王爷府上的马车,有时乘坐的人是殷戎常武,有时也是他旁的亲信。今日从这车上下来的却是两个“百姓”,牵着一条粉嘟嘟的大犬。那犬的一身霸气,愣是被那粉色的衣裳,以及粉色的小爪子给遮掩的看不出了。“六辆车都是一模一样的,待会儿会前后从这里离开,去往不同的方向。”
寇悦心上前说道。魏京华看她一眼,“你费心了。”
“我怕担干系。”
寇悦心低声说。魏京华笑了笑,提步上了临近的一辆马车。殷岩柏也对寇悦心点了下头,提步上车。星辰平日里速度最快,今日却磨蹭在最后,它像浑身长了虱子一样,不停的扭动着,爬上车辕都差点又摔下去。寇悦心忍俊不禁,“今日倒是委屈你了。”
星辰回头,朝她“嗷唔”叫了一声,竟有点儿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寇悦心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它。但星辰性子傲,并不叫她碰着,它猛地蹿进车厢,挨着魏京华趴了下来。就连殷岩柏摸它,也要看它心情呢,旁人自然不是谁都有这殊荣了。寇悦心没放在心上,她去后头的车上,换了衣裳。当真如她所说,她的衣服也是娇俏可爱,时下京都最流行的款式。不过是她还未发育成熟,年轻稚嫩的她又是偏瘦削的体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