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

陆仟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是哪里听过。“没听过？”

白泽再一次看穿了陆仟的想法，这让陆仟感觉自己在面前这只异兽面前像个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小朋友，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能靠表情猜到他的想法，他还以为再也不会有了，没想到这么快又多了一个。“很正常，我的存在，我的山，都从九州被抹去了。”

陆仟又没听懂他的意思，白泽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反问他一个问题：“你知道异兽和神格之间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陆仟没说话，他知道自己说不说话在眼前这只异兽面前没区别。果不其然，白泽直接自行解释道：“神格的神力来自于你们的先民对未知的恐惧和对现实的无力，其实都是虚拟的情感罢了，他们神力的“基”在人心，也只在人心，而异兽的力量来自于九州的山海，来自于你们先民对自己脚踩着的这片土地的热爱，我们的“基”既在人心，又在九州的山海，这就是异兽强大的原因。”

白泽为陆仟普及着异兽的知识。“为什么我在这？”

白泽再次“先读”了陆仟的想法，“招摇山是嘟嘟的地方，嘟嘟的存在很特殊，我的山被夷平之后，借着嘟嘟的山勉强苟活着。陆仟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哪看过这个名字，《轩辕本纪》里有过这样的描写：“帝巡狩，东至海，登桓山，于海滨得白泽神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因问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白泽言之，帝令以图写之，以示天下。”

这段话说黄帝狩猎的时候碰到了一种叫做白泽的神兽，这种叫白泽的神兽可以口吐人言，它告知了黄帝他所知晓的精怪与异兽的故事，纯纯异兽中的二五仔，因为这件事，真实世界多了一本叫《白泽图》的秘典。“我是异兽，也不是，正确来讲，你应该叫我一声前辈，如你所见，我就是第一任异术师。”

白泽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令陆仟大为震惊的话语。仔细一想，确实有这种可能，山海经成书于春秋年代，但白泽图的考证年代却更早。“白泽图是你的秘典？”

陆仟终于说出了来到这个空间后的第一句话。“嗯。”

我把我的信仰借给了黄帝来辅助他的神化，这就是异兽出现在信仰世界的原因。”

白泽说到，“黄帝那家伙是个天才，他是第一个做到在真实世界中复现信仰世界的幻境师。”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又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我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陆仟继续发问道。白泽露出一脸苦笑，解释道：“我是第二个，但是黄帝不需要第二个，所以我被他骗到了信仰世界，来替他管理因为信仰人数增加而逐渐变得强大而不受控制的异兽们，我的肉身在真实世界已经死亡，现在的我，就是智兽白泽。第二任异术师在他的典籍里提到了我，我才得以在此复生，黄帝当年骗我的诱饵是到达信仰世界后的长生，不过变成异兽就保持不了人身，后来他好像真的发现了长生的方法。”

白泽说完，向着北方看去。顺着他的目光，透过重重高山上的迷雾，陆仟看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异兽们发动了一场叛乱，将我的山抹去了，在嘟嘟的帮助下，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力量极弱，至于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这是你的异术师能力，像典术师与信仰签订契约的过程，现在的你，需要在这重重大山之间找到你的契约。”

似乎是经历过了时间的冲刷，白泽谈论起这些事已经变得很平淡了。“不，我只是没有情感罢了。”

白泽先读他人的能力真的是让陆仟一阵无语。但也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所以我不会有悲伤的情绪和这种奇怪的情感变化是因为我的感情也在消失吗？”

陆仟问道。“是。”

白泽说到，这是我的能力，绝对的冷静，你要控制异兽的能力，就要有这种无视情感的冷静，知道了这些，你还会想继承吗？”

陆仟想了想，大概也明白自己这几天情绪过分激动的原因了，人的情感是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自己丢失了悲伤，其他的情感就会代替原本悲伤存在的部分，即会变得更加激烈。”

“丢失的情感还能找回来吗？”

陆仟问道。“理论上说，可以，但是，我觉得没有意义，墨轩也觉得没有意义。”

白泽说道，“对于真正智慧冷静的人，情感只是拖累。喜，怒，哀，惧，爱，恶，欲，全无增益的东西罢了。”

“墨轩？”

陆仟捕捉到了这个新出现的人名。“上一代异术师，本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成为异术师的时候我正处于最虚弱的时机，他找到了白泽图，并写下了嘟嘟给你的那本书。”

白泽轻描淡写的说到。“山海经？”

陆仟闻言大惊，典术界和庸人界找了几千年也没有找到的山海经作者竟然也是异术师。心中思忖着，陆仟一直是打算替陆陌复仇后就和陆陌葬在一起的，情感对他来说意义似乎确实不大。“异术师的存在是有使命和意义的，如果选择成为了异术师就必须接受异术师的使命。”

似乎是看出了陆仟的死志，白泽出言提醒道。“使命？”

陆仟表示疑惑。“原理我也没有搞懂，是墨轩发现的，异术师会在信仰世界被统治时成为推翻统治的反抗者，异术师的使命就是守护庸人的信仰自由。”

白泽说道，“不用质疑，这是墨轩达到了幻实的境界之后得出的结论，据我所知，典术界这么多年，成功的就他一个。”

幻实是幻术师的至高境界，即“幻者为实”，可以将自己的所想到的在幻境中绝对复现，甚至可以影响进入幻境的人的心智，肆意修改入幻者的记忆和认知。幻境师的境界分为幻踪，即能利用典籍创造出自己的本命幻境，一定程度上遮蔽入幻者的感官，达到迷幻的效果，苏晓菡和困住她的那些人就是处于这个境界，当幻境师可以脱离典籍自行设幻的时候，就到了第二重的幻司，到了这一层，可以说就是真正踏入了幻境师的领域，幻境师可以自由的利用本命幻境的幻术物品来对入幻者造成伤害，入幻者在幻境中受到的伤害会被复现到实体上，到了这个境界，幻境师才算有了一点进攻能力，像陆陌的疑城，就是可以通过幻境的火焰伤害到入幻者本身，第二层境界对幻境师最大的提升更在于幻境师可以拥有第二章本命秘典，两本秘典配合起来能构造出的幻境便拥有了更多变化，后面的幻境师陆仟就没有见过了，也不知道究竟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但是毫无疑问，作为幻境师最高境界的幻实必定拥有大秘典师的实力，甚至还在那之上，拥有卓绝的智慧。陆仟开始思考起白泽的话，实话实说，就在刚才之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除了陆陌之外其他人的事，更不必说是庸人。“山海立于九州，石出自由方成山，水泻自由方为海，人兽生而自由，身陷囹圄，思亦超脱。”

白泽突然说出了一段这样的话，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二人脚下的招摇山突然透出金光，“墨轩成典之前说出的话，这是他的立著之言。”

白泽解释了一句。陆仟环绕四周，山起的骄纵，水泻的癫狂，水汽飘荡，他清楚自己需要这份力量，陆陌的仇是必须要报的，他的犹豫在于如果他真的没有了情感，怎么想起那份透入骨子里的恨。“我想明白了，能让我先回真实世界一趟吗？”

陆仟想了许久，抬头对白泽说道。“自便，我限制不了你。”

白泽微笑着一挥手，山上水汽散去，陆仟发现自己身后那如刀刃般锋利的石头竟然凭空消失了，透出一个像窗子一样的孔洞，透过“窗”望过去，陆仟的肉身还躺在床上，“所以你看，有时候用幻境未必非要建立一个戏台，一个道具就可以遮蔽人的双眼。”

回过头，白泽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