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门内圭也。古籍载:上土、下土,合而为圭,指玉器也。谚语:土能生白玉。“玉”:国之重器也。故“闺”,也可叫门内“玉”。大家闺秀,大家族里藏在房子里的“重器”也!元楼城,城主府。顾阳枢与主簿杨复恭,相对而坐,二人中间条案上,放着两封文书,一黑一黄。“学长可见过洪流?”
头戴儒巾的杨复恭,身上的灰褐色襦裙,与对面羽扇纶巾、曲裾深衣的顾阳枢,显得略显寒酸。杨复恭放下黑色文书,不禁想起当年中州的民变,悲天悯人道。“所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若伤及百姓,恐覆水难收矣。届时,你我都将淹没在滚滚洪流之中,还谈什么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你我在书院问心石下许下的誓言,又将置于何地?”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幼年即位,时至今日可曾有过?你我皆受天恩,莫要目光短浅!”
顾阳枢正气凌然地说道。杨复恭长叹一声,就此沉默。顾阳枢只能故作淡定,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不让他扼杀民变?反而让他故意挑起杀戮?黑色文书是刚送来的影卫密件,上面写着造神计划,以及何锋之事,还有令影卫暗中监视官员暗度陈仓、弄虚作假、真戏假做,一旦发现,便宜行事,务必促成真刀实枪之战。黄色文书是西州王下发郡县的通令,着各地郡县,务必于七月底完成秋收,暗中督促勋贵乡绅移往郡城,八月初开始攻伐。二人师出同门,又是多年知己,顾阳枢来元楼城时,将还在丞相属衙当书吏的杨复恭一并带来,并委以重任,将一县之政务财政,全权交予其。故而影卫之事,顾阳枢并未对其隐瞒。而之所以会有这次百忙中的协谈,只因顾阳枢心中产生了一丝动摇,所以需要杨复恭这位老友的态度,来坚定他的使命与初衷。————如果世界上能有一种语言,可以把一切都形容出来,或许冰冷的文字也会拥有灵魂!当何继明看到贾梦蕊涌入眼帘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到底产生了怎样的情绪。他知道她不是“她”,他也猜测出了贾梦蕊的身份,但是他依旧愣住了。“卖艺不卖身?你知不知道夜笙楼是什么地方?如你这般姿色,我能收留你那就是你的福分了,你还跟我装清高!滚滚……我们这儿不缺大家闺秀。”
“虽然我们春暖阁不如夜笙楼,但是也不是什么货色都收的!”
“我劝你也别去春梦楼和春宵楼了,因为那都是胡家的产业。我这儿不收,其他两家也不收垃圾!”
即便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此时的她,正背负着血海深仇,任心田惊涛骇浪,也只能仰人鼻息。黑石城的事情迟早会败露,而唯一能隐藏身份的地方,就是藏污纳垢又手眼通天的勾栏了。既可以重新换个身份,又能探听何家生死。万一失败,退一步还能攀附权贵,伺机再起。抱着一丝侥幸,她走进了这间不入流的“百花楼”,老鸨很是爽快地就答应了她的要求,也让她留住了自己最后的一缕遮羞布。大周的妓,大致分为三种:宫妓、官妓、私妓。前两者虽然享有国家俸禄,但是前途渺茫,因为家花不如野花香。所以后者,更容易翻身。元楼城的勾栏里,也出过不少显贵之尊。比如西州王的妃子们、九大统领的姬妾们,再不济还有郡守、县吏兜着。以至于,勾栏逐渐成了另一个战场,一个攀附权贵争名夺利的炼狱场。随即,各大势力纷纷介入,并开始暗中角逐。以至发展到,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花高价竞拍犯官家眷,那现成的招牌。更有甚者,欲加之罪竟也有贪图其家中美色的诬陷。而,之所以犯官家的家属如此受人追捧,皆因“大家闺秀”的实至名归。本就是为了利益而产生的工具,势必受到家中严格教育,不仅省去了勾栏的调教,更是物以稀为贵的抢手货、招牌货。“何叔……何叔……”见何继明色眯眯地盯着对面孱弱的少妇,胡全海不由提醒道。“啊!”
何继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应付了一句“方才说到那啦?”
,随后朝着老鸨说道“带她先去收拾一番,食些东西,休息好了再来!”
老鸨还是第一听到何继明如此温声细语地说话,不禁捧腹道“原来是好这一口儿呀!也是,怜香惜玉嘛!就得装可怜呀!”
贾梦蕊洁白的脸颊上此刻毫无血色,双目无神,身体摇摇欲坠,雪白色的纱衣夹杂着尘土,已稍显土黄之色。她并没有认出何继明,像一只鹌鹑般怯怯地不敢直视。“嘿嘿!您就瞧好吧!”
随后老鸨带着贾梦蕊下了楼。“方才您说,可以帮我娶到楚家的那个小妮子。”
胡全海悻悻道。“哦……对!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抱得美人归。不过作为交换,你必须给何家,安一个永不得翻身的罪名!”
“这个更没问题了!我五叔可是元楼城的县丞,这点小事儿,您就放心吧!”
胡全海拍着胸口答应道“那何家的财产?”
“我又不是为了钱财!”
何继明嗤声道。“那就好!我倒也不在乎,主要我五叔这人吧!没别的嗜好,就是好点儿钱财!嘿嘿……”长原上郡,郡守府。何成超挥退座下将校,与军师刘尚相对落座。“虽然何锋此人已对主上无甚大用,但赵启元之死,以某家看来,还是不告知为上!”
刘尚若有所思,看着何成超身后的地图心驰神往。“但那毕竟也是我的孙子,而且赵兄之女还在何锋处,于情于理我都该告知一声吧!”
何成超有些意兴阑珊道。“于情于理是应该,但是此信送出对主上有何好处?或许还会招来死者之女的求援,眼下兵演在即,届时,主上帮还是不帮呢?帮!则与靖南军放对。不帮!岂不落个无情无义的名声,于军威有伤。倘若装作不知,又有何不可?况且即便主上不告知,他们就不会知晓吗?届时,主上只推托军务压身即可。”
刘尚摇着羽扇,目光仍在盯着地图,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何成超沉默不语,不过军师说得确实颇有道理。“既然西州王要我来点儿真的,南边的战场就只能定在黑石城!届时,元楼城必受牵连,有九峰观与顾阳枢两棵大树,主上自可脱身。”
刘尚起身,指着地图上的黑石城,瞳孔微缩,面露阴狠。“此话怎讲?”
何成超转身,不解。“我长原郡,西邻大海、北接州府长山郡,此两方皆无虑矣!南有长明、东南有长凉二郡,往年军演,从未波及我长原。然此次西州王要来真的,或可攻入我长原?主上只须将三郡豪绅勋贵聚于郡城。届时,不管是攻入东面长阳郡的中州兵,抑或是攻入南边的靖南军,都需从经过黑石城。主上只需陈兵黑石,让长原百姓看到长原军浴血保卫百姓,一旦顾阳枢和九峰观介入,便可伺机退回郡城。届时,民心自有人背锅!”
刘尚谈吐间,抑扬顿挫,仿若在背诵一篇精美的文章。————大何乡与大安乡交汇处,安何街。泰悦楼的生意依旧火爆,这其中也奇墨轩一份不可忽视的功劳。富二代就一定是纨绔吗?奇墨轩是不是纨绔?他的父母从没用这个词形容过他,包括比他大五岁的表姐穆妍衣。“不纨绔就得败家吗?”
穆妍衣揪着奇墨轩的耳朵,凶巴巴道“今天这桌免单,明天那桌免单!表叔让你跟着学经营,你倒好!今天免木匠、明天免铁匠,你是来这儿交朋友,还是请客吃饭呐?”
奇墨轩龇牙乱叫着,在屋子里转着圈儿“表姐轻点儿!疼疼……”“你还知道疼?这要是让表叔知道,他得多疼!”
人前端庄淑雅的穆妍苏,此刻倒像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母亲,一边揪着奇墨轩的耳朵,一手用藤条轻轻拍打着他的臀大肌。“我用的都是私房钱!没动家里的钱,也没动柜上的!就是志同道合请顿饭而已,你先别生气嘛!”
奇墨轩歪着头,精力充沛道。“私房钱?私房钱就不是钱了?我让你败家……”穆妍衣不比不饶,山峰随着剧烈地起伏忽隐忽现。奇墨轩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居然在数着圈数儿“八”。终于,在第十圈的时候,脸上泛着红晕的穆妍衣,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你行……”穆妍衣喘着粗气“你行!现在长大了,我打不动你了!你行——”随即,奇墨轩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赶忙倒了一杯水,笑嘻嘻地凑到穆妍衣的面前。“账房那点儿活儿,根本用不到本秀才,再说我们家田地又多,我钻研农具还不是为了增仓增收、节省人力不是!”
奇墨轩半蹲在地上给穆妍衣垂着小腿,一副讨好的模样。“我就信了你了?”
待呼吸逐渐平复,穆妍衣呷了一口茶水“那楚家的姑娘呢?表婶都把状告到我这儿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二十岁了,你不替自己想,也替表叔表婶想想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