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实的路柳两天时间里，从昨天回家到今天晚自习，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心里充满了委屈、耻辱、愤恨、不甘。他忽然想到，自己回了宿舍，路柳岂不是一个人在教室里被人耻笑吗？快下自习了吧，他急速地下床冲向教室，半路上听到下晚自习的铃声，教学楼上也顿时沸腾起来，有的同学已开始走出教室。他在远处站定，今晚上的一记耳光让他感到难以在同学们面前抬起头来，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同学们离去，直到教室安静下来，他才走进去，里面还有几个同学，路柳正站着低头整理自己的课本。他慢慢走过去，他注意到那几个同学在偷偷地观望。他径直走到课桌前，路柳没有看他，只是快速抱起自己的书包转身离去，走出教室前，还与另一名女生笑着打了声招呼。方星河木然地坐在课桌前，手足无措地随手翻动着自己的课本，然后便回了宿舍。第二天上午，第三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女班主任一进教室便宣布要调桌，有几个同学都调了，最后点到路柳的名字，“路柳同学，你不是说眼睛有些近视嘛，就到第一排来吧！”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扫了方星河一眼。而方星河的心也像被狠狠地捶了一下似的，抖颤起来，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将他击打的六神无主，只是愣愣地望着那位平时很慈和的女班主任。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方星河却变了，本是活泼灵动的少年脸上始终阴沉着，看了让人心疼。他每天很少与人说话，连最要好的李辉都不答理。傍晚仍去城墙边一遍遍地演练着自己的功夫。其间，李辉和其他同学都不断地劝星河不要深陷其中，将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云云。这些都打动不了星河的心。十几天后的下午，刚刚吃完晚饭，李辉追上正走出校门的方星河，把一封信交给他，“路柳让我给你的。”

方星河的心一下揪紧了，他盼着的就是路柳对他说些什么。打开来，是那熟悉的字体。“星河，只想对你说声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女孩，因为在我原先上学的初中，我爱上了一个男孩，发生了早恋，我俩又同时考上了二中，家里人为了我的学习就把我转学到一中来，我也是为了放弃那份感情才跟你好，可是我心里始终放不下他，没想到给你带来了痛苦。想对你说的是，这一年来的相处，我也喜欢上了你，但是现在条件不允许，等到毕业了，我会找你的。”

方星河没有注意到文字中的奇怪之处，只是以为路柳担心让他受委屈，心里不由又升起了希望。可是李辉却在一边说：“班里同学都知道她转学来的原因，就你不知道。全班同学都知道她在耍着你玩，就你自己还傻乎乎地喜欢上人家，哼！”

“她怎么耍我啦？”

方星河有些不满地问。“人家有男朋友，还经常来看她，你说是不是耍你？”

“不可能，”方星河不想信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心机。“哼，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也难说通，自己考虑着办吧！”

方星河不是一个疑心重的人，心中的疑惑很快便消失了。路柳又恢复了与他的交往，虽然是偷偷摸摸地，这也让已享受到一个女孩子喜欢的方星河重新陷入了甜蜜的漩涡，就像一个深陷于毒品中的人一样无法自拔。每天上课总要多看前排的路柳几眼，盼着放学、盼着一张小纸条。此时，已临近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高一、高二都放了寒假，高三要补课一周。校园里人少了，平时也安静了许多，一学期来的燥动也平息下来，同学们议论更多的是回家如何过年。而方星河想到要整整两周见不到路柳，更加珍惜这几天的时光，看向路柳的目光里也满是恋恋不舍的情意，甚至在两人擦肩而过时偷偷地用力握一下她的手。腊月二十二这天他们也要放假了，下午还有两节课。第一节课方星河心里盘算着放学后如何与路柳见一面，可是第二节课路柳却迟迟没来上课，直到上课十分钟后才见她匆匆地跑进教室，喊了声报告，待老师允许后急忙回到课桌坐下。一直目光伴随着她的方星河心才落了下来。终于等到下课，同学们急匆匆地收拾书本，兴奋地叽叽喳喳，方星河见没人注意，在教室门口问路柳，“有时间吗？”

路柳抬头看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可很快就消失了，抬手轻拍了方星河的脸颊一下，笑着说：“家里有事我要赶紧回家，祝你春节快乐，小朋友，嘿嘿！”

说完绕过他走了，有些匆忙。方星河心里一阵失望，他有些不舍地说了声“再见”，回宿舍收拾东西去了。李辉见他回来，急忙凑过来，“星河，第二节课路柳不是迟到了吗？”

“啊，对呀！”

我在窗户里看见她在校门口和一个人说话，好像也是一个学生，不像咱们学校的，看穿戴像是城里的，他们商量什么，不过……”李辉吞吞吐吐起来。“不过什么呀，你说呀！”

方星河急道。“不过，那男的一直拉着路柳的手，像是很亲密……”“什么？你看清了吗？”

“当然看清了。我肯定，那个人就是路柳在城里的那个男朋友。”

李辉坚定地说。方星河脸胀得通红，“把我的东西捎回家，我出去办点事。”

说完出了教室。在离公交车停车点不远的地方有个包子店，主人与方星河很熟悉。方星河骑着自行车到了这儿，径直取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看着斜对面的停车点，主人一看是他，又进里屋忙去了。过了不长时间，从远处走来一对男女，男的身材高挑，相貌较好，穿一件紫色羽绒服，一看就是个城里人，乡下孩子们在八十年代末是买不起羽绒服的。他身边靠着一个女孩，男孩用羽绒服半裹着她，右手握着女孩的左手，女孩显得很自然地半偎在男孩的怀里，两人低语着什么，女孩的脸上露着很幸福的表情，不是路柳是谁！方星河突地站了起来。一股热血冲上他的脑门，心里的憋闷好似要爆炸开来，然后崩成碎片，双手攥得青筋凸显。他就这么愣愣地站了仿似好长时间，他松开了双拳，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快步走出包子店，骑上自行车，做出匆忙的样子，快速从那两人的身边驶去，还摁了两下车铃，一直到一家杂货店门前，他也没有去看那两个人，下了车就走了进去。他隔着杂货店的窗户看到路柳正看向这边，那个男孩在向她说着什么。方星河在杂货店里一直呆到车开走以后，才来到空无一人的冷寂的公路上，定定的看着远去的车影。心里好疼，疼得他眼里涌出了泪水。那个春节，星河过得很不快乐。他无精打彩地应付着每年都要走动一遍的亲戚。其间，村委会接到过一个电话是找星河的，而他随口说道：“就说我不在家！”

星河知道是路柳打来的，虽然那个娇柔的脸庞仍不时在他脑海中闪现，但却是布满着挪揄、讽刺和讥笑的神情。方文东已猜到怎么回事，但看到儿子的表现，心里反而放下了一块心病。每个人的一生中谁不经历过一些事情便不能及早成熟起来，而对于少年来说，恋爱、失恋是正常的、也是标志着他又成熟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