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听见了祂的话，因此我变成了我和它。其中我想做的事情是——你是我，我是你。于是我再次醒来。要……出门啊。     要工作啊。索性生在这样的时代，即使什么都不会也能生存下去。我穿上新买的西服，移动到镜子前。完全不相配，一点没有成熟、冷静、圆润的感觉。镜子里面的男人眼神朦胧，像关在笼子里的仓鼠怀着对外界的不安与恐惧瑟瑟发抖。一副可怜又可悲的模样。“这样的人确实是社会的渣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镜子里的渣滓默默承认我的批判。“这种渣滓的存在对世界毫无价值。”

镜子里的渣滓悲伤地认同。“他除了有一张帅脸，一无是处。”

镜子里的渣滓眼中发出诡异的光。出去吧。对于普通公民，基本的教育课程一共有十年。而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因为种种原因辍学在家打游戏。没有朋友，没有恋人，父母也只是以“还活着就好”这种态度对待我。直到现在。不过这些都只是现实世界中的窘迫。对于我来说，虚拟世界的生活很完美。天赋，技能，装备，道具，宠物。我对这些不存在的东西有不错的理解。出于对现实的逃避，我在虚拟世界中付出了绝对的精力。最后的结果就是——十三龙骑士之一。“前方路口左转。”

温柔的女声提醒道。我要去的地方叫“财生区工作点”转过这个路口后，我关掉了导航。因为前方五百米外，一栋巨大的建筑上显示着“财生区工作点”。因为早起的缘故，我打起了哈欠，包着些许泪珠，打量着街道。建筑和马路都整洁如新。街上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出来晨跑的，迎着朝阳挥洒汗水的姿态很帅，很羡慕。店铺则开了大约一半，都是无人商店。树木修剪得井然有序，融入城市中毫不生硬。如果说有什么破坏了街道的美好，应该是我这个摇摇晃晃打着哈欠的人吧。太阳缓缓升起，很耀眼却不热。金色的光辉，抛洒到天地间，弥散在空气里。我像一个朝圣者，蹒跚地前进着。告别阿宅生活的第一天，感觉不错！这是出乎意料的心里话。至于为什么要出门这个问题。简单来说——没钱了。虽然承认自己是社会渣滓，但至少在经济方面没有让父母操心。《虚拟世界》作为一个现象级的游戏，你只要有实力不会缺钱。具体来说有官方的虚拟货币兑换，个人之间的装备交易，boss的攻略售卖等各种方法。如果善于与人交流，也可以作为游戏主播赚钱。当然我不属于那一类。就个人而言，我每个月的收入极其可观，是普通工人（也就是我现在要做的工作）的五倍左右。然而蓬勃发展的虚拟产业带来了很多问题。最严重的就是“网瘾少年”，很多刚刚完成基础学习或者辍学的少年，和我一样沉迷在虚拟中，和我一样几乎不出门，和我一样完全不与人交流，和我一样是社会的渣滓。同时，比我更甚的，还有一些蠢货在家猝死暴毙，为了氪金偷东西。产生了很坏的社会影响，殃及池鱼，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政府先是禁止了现实和虚拟之间的金钱交易，想让大部分怀着“我要靠虚拟世界养活自己”想法的人退缩，不过没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最近，政府又让游戏公司严格限制玩家的在线时间，限制程度根据平均周在线时间、年龄、社交情况来决定。于是乎，我自然而然地被认定为“网瘾少年”。所以我现在既没有收入，也不能长时间在虚拟世界当龙骑士。“唉。”

我站在工作点门口发出深沉的叹息。我走进自动门，置身于空荡的大厅中。现在还很早，没有什么人。环顾一圈后，我小心翼翼来到接待窗口前。十个窗口只开了一个，果然有点早。窗口里面是一个年轻的女生，拿着小镜子偷偷化妆。“咕…”喉咙发出咽下口水的声音。我，林药漆，单身21年，最近五年没有在现实中向女孩搭话。“你好……那个，工作……”手心全是汗。“这样啊，你第一次来对吧。”

“嗯，是的。”

“把你的身份证给我一下。”

“你填一下这个表格。”

“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一小时后。我坐在观察室里，呆呆地看着屏幕。我的工作——观察。也就是看。看的内容很简单：主脑对事情的处理是否有异常。很奇怪的工作。刚才和小姐姐的交流花费了我所有精力。我看着身前的屏幕，就像看着课本，要睡上去了。果然起床太早了吗……我眼睛眯成缝，想趴在桌子上睡觉。半梦半醒之间，米拉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我迟钝地转过身去，同她四目相对。此刻星星躲在白幕里闪烁。此刻马群奔驰在薄雾朦胧的原野。此刻城市中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此刻我与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生对视着。简洁流畅的单马尾，玉琢一般的面庞，明媚动人的双眸。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心脏被充分调动起来，将愉悦的血液泵到全身。我的思维变得无比敏锐，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你好，我叫米拉。”

“我叫林药漆。”

被穿白丝的海盗绑架了该怎么自救？口香糖黏在头上该不该扯下来？痰吐到别人内裤上该不该道歉？在电梯里如何证明放屁的人不是自己？米拉什么时侯和我结婚？对！结婚！马上和她求婚，然后今天下午就举行婚礼。天哪！我都要当爸爸了，还不知道该买什么牌子的奶粉。还有尿布和早教资料，积木毛绒玩具！补习班绝对一个都不报！奥数、书法、钢琴什么的见鬼去吧！女儿要嫁人了，我好伤心，那个小子有什么好的？！眼看我就快抱到孙子了。米拉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你第一次来吗？”

“是啊。”

“以前在做什么？”

“……学习……之类的。”

“哦……”一段有始无终的闲话，沉默将我们笼罩。无法将想法转变为行动，在现实生活中我以最卑微的方式迎来遗憾。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更可悲的是我又没有改变自己的能力。所谓的工作不过就是在屏幕前坐满6个小时。没有任务，没有检查，发现异常自愿报告。其实应该是披着“工作”外衣的社会福利吧。我点开手机，不着痕迹地看了时间。三分钟后我就要离开这个小房间了。明天她是否还会来？我能否再遇见她？我还有机会更了解她吗？话旋在喉头，咽不下又吐不出。身体自然而然地向外移动。我们的距离不断增加。最终我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不曾得到的，已逝去的，不存在的，是最美好的。无法触及这件事比ta本身更具有魅力，因为我们可以在脑中将其完美化。错过，不就是更完美的得到吗？呵呵，我总是可以找到各种歪理来逃避生活，却没有勇气去面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未来应该也会持续下去。我轻笑一声，是自嘲，也是悲痛的自虐。“你笑什么？”

米拉突然冲出来。“你要回去了？”

她气呼呼的。“你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

“呀……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

“太没有礼貌了！你得……补偿我，改天……请我吃饭吧。总之先加个好友！”

因此米拉和我有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我是十三龙骑士之一这件事连我父母都不是很清楚。人怕出名猪怕壮，身份曝光可能会带来意料之外问题。不管怎么说，我目前平静的生活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所以，在得到宏的第二天，我就开了个小号。一直把小号练到一般玩家的水准。结果一个星期后重新上线宏差点就饿死了，我都吓哭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年轻人都是《虚拟世界》的玩家，米拉自然不例外。“今晚八点，‘火焰城’第七根柱子，不见不散。”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