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根本上来说，凌小沐是个本性凉薄的人。在真实世界的时候，她身边的朋友就很少，每一个被她称为“朋友”的人就一定是极其重要的。可对于不是朋友的人，她根本不可能为之付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感。更何况，小说世界里的人在她看来就如同电脑屏幕上的几个文字，敲几下键盘的结果。对她来说，杀船长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比如她能笑着把枪口塞进谢怒的嘴里，就是这个道理。而此时，船长伤害了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凌小沐自然恨之入骨。她朝陈时伸手：“枪呢？”

陈时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口袋里的枪支：“秦小姐，我们可以走法律程序……”“法律程序？”

凌小沐冷笑：“这个荒诞的世界里法律程序有用吗？”

如果法律程序有用，她之前就不会被抓到楚家去受尽折磨，她对这个世界的法律程序本来就不带希望！她重复：“枪给我！”

“楚总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陈时摇头：“不管你想怎么处理船长，都等楚总从急救室出来了再说好不好？船长就在那里，跑不掉的！”

“是啊！秦小姐，不要为了那种人渣给自己的手上染上人命！”

朱大师也劝。三人在急救室门口僵持不下，急救室的门却打开了。楚觞笙被推了出来。凌小沐立刻扑上去看，他的脸色很白，但至少还活着。“病人需要在医院里观察几天，然后休养一段时间。”

医生放低了声音：“你们安静一点，病人需要静养。”

陈时和朱大师立刻看向凌小沐。她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也不提拎枪去干掉船长的事情了。楚觞笙被推进了病房，凌小沐就守在他病床边，打了一盆热水，小心翼翼的给楚觞笙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这么脏，你怎么受得了？”

凌小沐嘀嘀咕咕：“我把你擦干净了，你就醒了，对不对？”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因为医生说过，楚觞笙需要静养，她就小小声的跟他说话……陈时和朱大师在病房外看着，眼睛也都是湿润的。大概只有在生死面前，人们才会正视自己的情感。在客船上的时候，凌小沐还能云淡风轻的说不爱楚觞笙，可现在，她就像母鸟守着幼鸟一样守着楚觞笙，仿佛不守着他，他就会不见了一样。就这样过了三天，楚觞笙才醒过来。他醒了，凌小沐却因为三天没闭眼，又大喜过望，一下子没缓过来晕了过去。好在楚觞笙很冷静，没有过激的举动，把凌小沐放在隔壁病床上睡，然后问陈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听到陈时说凌小沐差点拎枪去干掉船长的时候，楚觞笙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无奈的笑。“我这小女人发起火来可真不得了！”

楚觞笙看着凌小沐的睡颜，心里的感觉十分复杂。他原以为自己会喜欢江南水乡里温柔的大家闺秀，直到遇到了凌小沐。她撒泼起来的时候就连他也拿她没办法，隐忍的时候就算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也一声不吭，狠辣起来能把枪口塞进人的嘴里……明明那么不符合他心中理想妻子，可他就是爱极了她。“可不是，楚总，秦小姐真的太不一样了！”

陈时嘀咕：“以前我还以为她是个矫揉造作的女人，没想到，其实这么火辣！”

一般女人哪里敢握枪杀人啊？可凌小沐那一瞬间的架势比当年军队里出来的楚觞月还要可怕……“楚少爷，秦小姐……也真是不容易！”

朱大师的眼神很复杂，叹：“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她。”

“当然。”

楚觞笙的眼底透出几分怜惜。“那……那个船长要怎么处理？”

陈时犹豫了很久，才问出这个问题。按照凌小沐的意思，要让船长死个千万遍才好！可他太知道楚觞笙的为人了，楚觞笙是个很讲究法律的人，从当初他坚信凌小沐就是害死楚觞月的人，却没有对凌小沐做什么，而是要送她去警察局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楚觞笙和凌小沐在这个问题上是肯定存在分歧的，如果楚觞笙想走法律程序的话，趁凌小沐睡着就是最佳时机了。闻言，楚觞笙眯了眯眼。他之所以会和船长发生冲突，完全是因为登陆客船的时候与船长的儿子发生矛盾，船长的儿子被误杀。当时的场面实在太混乱了，他和船长的儿子纠缠在一起，船长的儿子下令让一个警卫开枪击杀他。可惜，那警卫的枪打偏了，船长的儿子不幸被爆头。说起来船长因他而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是全世界最残酷的惩罚了。可凌小沐会愿意放过船长吗？凌小沐睡了好长一觉，她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一醒来，她就看见旁边的楚觞笙。他正在剥橙子，看见她醒了，微微一笑，道：“张嘴。”

凌小沐下意识张嘴，嘴里就被塞了一片橙子，甜得她笑弯了眼。“你没事了？”

凌小沐爬起来，凑到楚觞笙的身边摸摸他的手，碰碰他的额头，好像这样能让她更安心。楚觞笙道：“那一枪没有打中要害，现在已经没事了。”

两人正说着话，你侬我侬，却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陈时开门进来，道：“楚总，船长的家人准备把他转移出医院，我们需要有动作吗？”

他说完才发现，凌小沐醒了。“秦小姐，你……还想一枪杀了船长吗？”

陈时问。他和楚觞笙一样相信法律，并不十分赞成用私刑来解决法律问题。但是，在这一件事情上他和楚觞笙一样，选择听凌小沐的。毕竟，在这一场枪战中承受了最大的痛苦的人，是她。闻言，凌小沐眯了眯眼。她侧目看向楚觞笙：“你怎么说？”

“楚总说听秦小姐的。”

陈时道：“要不然，前几天就把船长给处理掉了！”

听她的？凌小沐挑眉，不得不承认，她被这三个字取悦了。“既然听我的……”凌小沐眨了眨眼：“那就把他送到警察局去吧！”

“秦小姐不杀他了？”

陈时不敢置信，五天前凌小沐那气势汹汹准备去干掉船长的样子历历在目，现在都把选择权送到她手上了，她竟然反而放弃了？“看来你很希望我杀了他。”

凌小沐道：“那……枪拿来？”

陈时立刻跑了出去，生怕凌小沐真的找他要枪支。楚觞笙却对凌小沐的决定毫不意外，他看出她的凉薄，也看出她的良善。若非气恼憎恨到了极点，她绝对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而如今，他们都安然。在医院里养了一个多月，楚觞笙的伤彻底好了，凌小沐才让他出院。出院的时候，凌小沐主动提出，继续寻找楚觞月的踪迹。楚觞笙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感伤，随后笑着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