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燚端着一张严肃脸说出这话,内心却是复杂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话,他们主子可没说。 是蔻儿偷偷跟他说的…… 不过,以他多日来的观察,主子应该是不介意把这话放在自己身上的。 这般想着,向来老实巴交的小侍卫坦然了些。 陶少卿却没法坦然了。 开阳王的人? 至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鬼话,可拉倒吧。 陶少卿目不转睛盯着石燚。 石燚掏出腰牌,让陶少卿过目。 陶少卿面色微变,心中翻腾。 真的是开阳王的人! 早有传闻说开阳王对骆姑娘另眼相待,他对这些谣言向来嗤之以鼻,难道竟是真的? “老爷——”陶夫人低低喊了一声。 陶少卿回神,皱眉对石燚道:“回头我会去王府拜访王爷。”
至于是问罪还是其他,谁能知道呢? 甚至都不准备去。 这么一说,无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找个台阶下。 “骆姑娘请自便。”
陶少卿冲骆笙拱拱手,带着陶府众人快步进了陶府。 朱漆大门很快合拢,挡住了各色目光。 陶夫人急切喊道:“大夫呢,快给大公子看看!”
这要是毁了容,还怎么参加科举啊! 陶少卿沉着脸一言不发,直到大夫给陶大公子看过,说脸上不会落下疤,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松了气后,怒火就涌了上来。 “大郎,你脑子被狗吃了吗?都退亲了为何还要纠缠!”
陶大公子神色木然,一点反应都无。 陶夫人心疼不已,埋怨道:“老爷就不要再骂了,大郎已经够难受了。”
“你还有脸说,跟我来!”
到了次间,陶少卿厉声质问:“那张写有退婚缘由的字据是怎么回事儿?”
“要是不写,姓骆的臭丫头死活不答应退亲,由官府裁决又来不及了,难不成眼睁睁看着骆大姑娘进门?”
陶少卿怒火难消,看着陶夫人的眼神满是失望:“你好歹是掌家多年的官夫人,竟被一个不学无术的小丫头拿捏住!”
陶夫人大感委屈:“正是因为骆姑娘不学无术,才棘手啊。”
那要是个讲道理的大家闺秀,陶府至于处处被动吗? 夫妇二人一番大吵,隔壁的陶大公子依然浑浑噩噩。 朱门外,骆笙轻轻拍了拍骆樱肩头:“大姐,咱们走吧。”
“嗯。”
骆樱转了身,抬脚从那被掷到地上的帷帽上踩过。 看热闹的人分开一条路,注视着一行人离开,继续对着陶府大门指点起来。 一时半会儿,那是舍不得散的。 路边,一道熟悉的绯色身影映入骆笙眼帘。 她脚步一顿。 红豆欢快提醒道:“姑娘,是开阳王!”
看到兜底背锅的,还怪亲切的。 “你们先送大姑娘回去。”
骆笙举步走过去。 “王爷怎么在这里?”
卫晗唇角微扬:“恰好路过。”
骆笙盯了男人轻扬的唇角一瞬:“王爷心情好像不错。”
卫晗唇角笑意陡然加深:“看了一场有意思的热闹。”
他以前不喜欢这种乱糟糟的场面,可今日听着那些人猜测他与骆姑娘关系匪浅的话,竟然挺顺耳。 心情自然就好了。 “今日给王爷添了一点麻烦。”
卫晗笑着摇头:“骆姑娘太客气了,把石火他们四个给你,就是让你随便使唤的。”
骆笙沉默了一下。 石火四兄弟是开阳王的人,从开阳王把四人都打发到她身边,她便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他给她最直接的支持。 在大都督府风雨飘摇的这个当口,有些事情由骆府的人来做,和由开阳王的人来做,是不同的。 “多谢王爷。”
“早就说了,这是我应当做的,骆姑娘不要这么见外。”
骆笙牵了牵唇角。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他应该做的…… 但是这份人情确实欠下了,只能有机会再还。 “人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
二人并肩往前走着,卫晗低声说了一句。 骆笙脚步一缓,扬起唇角:“知道了,让王爷费心了。”
卫晗见她展颜,不由莞尔,问道:“骆姑娘是回酒肆,还是回府?”
“事情虽然算是暂时了结,家里还乱着,我回府看看。”
卫晗眼底划过失望。 还以为能与骆姑娘一起吃顿饭。 他新寻的菜谱都带来了。 不过骆府这种情况,骆姑娘没心情去酒肆也是人之常情。 果然还是早点解决骆大都督的麻烦,让一切回归如常最重要。 所以说,这本就是他应当做的。 “王爷不必送了。”
“那骆姑娘慢走。”
卫晗停下来,眼看骆笙转身,又忍不住喊道,“骆姑娘。”
骆笙回眸看他。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得分情况。”
对石燚乱往他头上按的这句话,他还是认可的,但不能让骆姑娘误会他是滥好人。 比如遇到卖身葬父的女孩子,他从来都是默默看石焱行动。 骆笙笑了:“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话,是蔻儿悄悄提醒石燚的,也难为开阳王不动声色应下。 返回王府的卫晗回想着骆笙那一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罢了,多想无益,骆姑娘没有生气就够了。 骆笙回到大都督府,直奔缤纷苑。 缤纷苑里,骆樱翻出一把锋利剪刀,一下一下把大红嫁衣剪破。 那长可曳地精致华美的嫁衣很快就支离破碎,不忍目睹。 骆晴与骆玥看着骆樱的举动想拦不敢拦,唯恐她一不小心伤了自己,只能干着急。 看到骆笙进来,骆玥忙迎上去:“三姐,大姐她——”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姐一回来就开始剪嫁衣,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骆笙摆手示意骆玥不必说话,默默看着骆樱。 骆樱动作没有停,一袭嫁衣很快被剪得千疮百孔。 她丢下嫁衣拿起喜帕,毫不留情剪下去。 终于,这些花费了无数日夜制成的承载着一个女子对未来婚姻生活期盼的物件成了一堆破烂。 骆樱停下来,似是耗费了不少体力,微喘着看向骆笙。 “大姐当心手疼。”
骆樱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语气却十分坚定:“手不疼。绿萼,把这些破烂收一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