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觉得李善长有点夸大其词了。就算是在应天城内,天子脚下,胡惟庸都不敢说一声人间仙境。就凭上沪县小小的一县之地,就能称之为人间仙境?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老师此话,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李善长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不仅没有言过其实,甚至人间仙境可能都不足以形容这上沪县。”
“如果真的按照那下人的描述,这上沪县就是古人形容的大同之治了。”
胡惟庸悚然一惊,满眼不可置信,问道:“大同之治?”
“这只不过是圣贤们的想象,即便是圣贤都没有见到过的盛世,在现在又怎么可能出现?”
“老师,那名下人是不是...”说到最后,胡惟庸戛然而止,但是意思就是李善长很可能被下人给欺骗了。李善长再次摇头,说道:“不会的,他从小被我收养在身边,对我忠心耿耿,不可能会骗我。”
“据他所说,那个东海之滨的小县城,不仅人口众多,而且商业繁荣。”
“在县城里,高楼林立,商铺如云,耕地更是一望无际,地里到处都是劳作的百姓。”
“今年江南地区出现大旱,但是在上沪县却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地里的粮食已经出现丰收之景,看上去今年会是一个大丰之年。”
“除此之外,在上沪县不仅有大量的私塾,还有着很多的养济院,免费赡养老人。”
胡惟庸张大着嘴巴,觉得李善长在对着书本里的盛世,对自己照本宣科。要知道现在是洪武四年,所有的地方都是一个百废待兴的状态。别说是上沪县这种之前就穷困的地方,就连之前繁花似锦的扬州,都已经落魄的不成样子。而现在李善长竟然告诉自己,这上沪县竟是一片盛世之景,他胡惟庸能相信吗?“老师,这...这不可能吧?”
“虽然弟子是淮西人,但是对于松江府的贫困是早有耳闻。”
“这个府都是如此穷困,更被说区区一个县了,弟子实在是难以相信。”
李善长轻轻捋了捋胡须,说道:“这就是老夫叫你来的原因之一。”
“老夫希望你在将皇上安排的事情做好之后,抽空去一趟上沪县。”
“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如此,若是如此,那上沪县咱们就必须重视起来。”
“那里很可能会成为朝廷的税赋重地,甚至会超过应天府。”
“而且皇上也开始注意到上沪县,这你也知道,咱们必须要找机会拿下那里。”
“要不然如果让浙东那些人抢先一步,那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上沪县毕竟属于是浙东人的地盘,李善长他们属于淮西人。如果让浙东党捷足先登,将上沪县抢到手,那对淮西集团在朝堂上的局势,会非常不利。胡惟庸自然知道李善长的意思,点头应道:“老师放心,等到弟子把这边的事情办好之后,就会立刻启程,前往上沪县。”
“如果真如老师所说,弟子必定会第一时间告诉老师。”
李善长点了点头,赞赏道:“你办事,老夫还是放心的。”
“皇上又出去微服私访,但是交代你的事情要抓紧做完,还要保证质量。”
“这样等皇上回来,看到你的能力,就会再次提拔你。”
“好好干,你以后注定前程无量。”
胡惟庸在李善长府邸没有呆太久,在将事情交代完之后,李善长就让胡惟庸去办朱元璋交代的事情了。胡惟庸从李善长府邸出来之后,大为振奋,浑身充满了干劲。...当朱元璋从上沪县赶回应天府时,已经是三天之后。这三天里,朱元璋不断的对马皇后说着好话,解释当初上画舫的原因。但是马皇后却是一点都不信,朱元璋虽然表面看起来好似不近女色,但是骨子里还是逃不过男人好色的特点。要不然后宫那么多妃子都是从哪里来的?而且朱元璋一生有26个皇子和16位公主,可以想象朱元璋的后宫生活有多么丰富多彩。眼见马皇后生气,朱元璋赶忙把朱标也一起拉上,给马皇后解释。一直快到了应天府,马皇后才原谅了朱元璋,让朱元璋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个在最贫困时期,就一直跟着自己的妹子,朱元璋是发自内心的宠爱。当朱元璋来到应天城下,看到城上胡惟庸正在监工,不禁面容一滞。没想到这胡惟庸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开始工部的工作,而且看着工程进度,看的出来,胡惟庸的确是上心的了。“妹子,你和标儿先回去,咱去上城楼看看。”
说完,朱元璋下了马车,朝城墙上走去。胡惟庸看到朱元璋到来,大惊失色,赶忙上前冲朱元璋行礼道:“微臣胡惟庸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朱元璋让胡惟庸起身后,就看到城墙之上堆砌着大量的方砖,开口询问道:“这方砖多少钱啊?”
胡惟庸听到问话,微微躬身道:“禀圣上,方砖均价,三十六铜钱一方。”
“这一方砖,够一个百姓吃上半个多月了。”
朱元璋沿着堆砌的城墙不断打量,很快就发现了这方砖的不同,问道:“这方砖上怎么还刻有人名和年月?”
胡惟庸自信一笑,说道:“开工之初,各地上交的方砖良莠不齐,或有缺损,或以次充好。”
“属下以为铸造城墙乃是百年大计,于是属下就定下了一个规矩。”
“责成各地窑厂,每烧制一块方砖,就要刻上烧砖者的姓名籍贯和日期。”
“并且还要记录验砖者官员的名字。”
“这样以后,如果出现方砖出现问题,就可以很快定位到是谁的责任。”
“如此一来,从上往下,谁也逃脱不了责任。”
“好规矩。”
朱元璋听完,脸上露出笑容,夸赞道:“胡惟庸啊,为官者做一件好事容易,但是立下一个好的规矩,可是太不容易了。”
胡惟庸闻言,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神色平静的说道:“这是属下该做的。”
“属下是这么给他们说的,城墙如果开裂了,咱们该罚的罚,该杀的杀,谁也逃不掉。”
“但是如果城墙千年常在,那他们的名字不也会在城头上光照日月吗?”
“好,说的太好了。”
“咱知道你是一个能办事的人。”
朱元璋又夸赞了胡惟庸一句,随后却是语气一转,森然道:“但是惹事的本领也不小,你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