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后，原本勾连纠缠的暗绿色蔓藤开始枯萎，各类被遮掩的建筑浮现。这座荒废城市好像瘦了一大圈。他们调转方向，取道西北，依照推算，那里极有可能是神殿所在。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穿过一堆又一堆废墟，寂静荒凉的城市里，回唱着整齐而单调的窸窣脚步声。空空荡荡。过不多时，天色改变，变得十分阴冷沉闷。飘起的阵阵绵密细雨把整片天空染成烟灰色。地上厚厚的铁灰枯草层蓄满了雨水，踩之“噗叽”、“噗叽”作响。破败建筑吮吸水分，灰白身躯染上暗色，稍微显出些许生气来。与之形成对照的，是黏腻冷雨浸湿衣衫，凉意蚀骨。“这糟天气。”

巴茨说，抹去脸颊凝露。卡莱尔四下眺望：“先是铁灰草，后是蔓藤，再是下雨，和它脱不了干系。”

“变化。”

吉米言简意赅，“离谜底揭晓不远了。”

“最好快些，太难受了。”

黛西像挤毛巾似的挤干服侍袍里的水。卡莱尔说：“那我们稍稍修整一下吧，吃点东西。”

“好主意。”

队员们一同叫好。巴茨花费些许时间，挑选了一处较为适宜的驻扎地点。等卡莱尔和克尔温收集好柴火，升起火堆，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了。众人围着大火堆烤火。陈垚热了点水和干粮吃下，温暖的篝火驱走身上的冷气潮气，衣物干燥的感觉让他很舒服。伯尼说：“不知道在终点要面对什么。”

黛西用惊奇的声调问道：“你怎么了，该不会是吓破胆了吧。”

伯尼嘿然一笑，没有犟嘴。“这家伙长进了。”

陈垚想，自己呢？本次秘境之旅中日行妖灵等稀有魔物让自己的符文池和魔力池有了显著积累。同样地，圣堂灵觉和裂风的失利使他萌生不悦不满。想着想着，好像有一点模糊灵光划过心海。“前面好像是商业街区集市。”

站在窗洞前的巴茨说。陈垚一个分神，那种微妙感觉消失不见。他只得作罢，顺着窗洞望去，几百米外高低错落的灰色建筑群鳞次栉比，从左至右跨度约有两三公里，众多细密网状巷道好似分隔和串联这些散落珍珠的丝线。建筑群中央位置，一座高耸的石拱门在雨雾中清晰可见。等到队员们来到此处，发现这片建筑群范围内草木尤为稀疏，同之前大大不同。卡莱尔眉头略略皱紧，思虑片刻后说——“好像有东西跟着我们。”

却是巴茨抢先开口，他指着灰蒙蒙的天空，惊疑不定。“追兵来了？我没感应到。”

陈垚思忖。现实回答了他的疑惑，几分钟后，远处左侧、右侧和中间各高悬起一星白点。“那是什么？”

卡莱尔问。巴茨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翠小瓶，小心翼翼地挤出豆点大的黑色膏药，就往眼皮上擦。“你确定要这么做？”

卡莱尔拦住他说。“放心，我有数。”

“好吧，小心。”

“灵目药剂，涂抹能够增幅视力。持续效果结束后，会产生暂时性视力衰退的副作用。若长期使用，会使视力永久性衰退。价格昂贵，值百倍等体积黄金。”

陈垚注视着巴茨，见他双眼变成了两颗熠熠发光的黑色晶玉。“是凋零骨鹰。”

巴茨说，“在追踪我们。”

“坏消息。”

卡莱尔沉声说。“被发现了，这么快？”

黛西吃了一惊。伯尼问道：“你能干掉它们吗？”

巴茨摇摇头说：“太远了，而且药效期马上到了。”

另一头，三声清呖证实了猜测——“猎人”发现“猎物”了。“三个方向都有，看来打的是包围的主意。”

卡莱尔说。回身还是向前？队员们望着队长，等他拿主意。卡莱尔没有犹豫太久，下令说：“前进”。不多时，起雾了。浓雾漫起，跟着冒险者们进入集市区地界，并很快笼罩整片地区，高大石拱门在灰雾中若隐若现，幽深而诡秘。脚步声转瞬即逝，好似被厚厚雾气吸收吞噬。视野听觉皆受限。黛西为队伍加持防护法术。“上双重防护。”

卡莱尔说，为自己加持“能量外套”咒文，“小心为上。”

“明白。”

蓝色膜衣依次浮现，勾勒出八道身影。此时，异变陡生。右侧建筑物方向窜出一个白点，携着猛烈破空声，快如白色闪电，朝着卡莱尔袭去。有埋伏！队员们没来得及出声提示，眼睁睁地看着闪电窜入他胸前。“能量外套”立功了，闪电被偏折开。“哆”的一声，小半截没入青石板中，地表上露出的尾羽犹如一朵美丽野花，兀自摇曳不休。“闪电”竟是一支白骨箭矢。“头儿。”

黛西惊呼，“没事吧？”

“外套损耗5%，没事。”

“好强的力道。”

巴茨说，射出一支快箭还击，随即闪到左侧房屋后。“隐蔽。”

卡莱尔说。“嗖”“嗖”，高处两点白光追击，在陈垚眼中越放越大。心念一动，聚光盾起，后发先至，格挡掉箭矢攻击。随着两声仿佛金石相碰的叮叮声迸响，感觉手臂一震，光盾暗淡下来。“有七八分‘灵蝠海’乌光的威势，我还撑得住。”

三三两两的箭矢，一波又一波袭来，队友们或是格挡或是闪避，相互间的距离渐渐拉开，身影在浓雾中模模糊糊。“魔物难道想分割包围。”

陈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随即改变主意，不闪不避，撑起聚光护罩，向队友们靠拢。卡莱尔见状，很快反应过来，高喊：“集合，集合，不要分散。”

“去石塔？”

巴茨建议道。卡莱尔瞥了一眼，那座塔楼约15米高，是附近唯一的制高点。“去石塔。”

他同意道。“我掩护。”

陈垚接应吉米和黛西，朝那处地点快跑。突然，一阵密集箭矢爆发，就好像被灯光吸引的剑鱼，被磁石吸引的钢弹，从四面八方直往护罩上撞。藏在暗处的白骨射手们出箭如雨，似乎想要极力阻止。陈垚心头警铃大作，手上赶忙加力。来了！白骨箭矢撞得粉碎，魔力光点扬散飘飞，好像无数萤火虫群飞舞盘旋。碰撞声震得他耳鸣目眩。护罩尽管忽明忽暗却始终挺立。吉米、黛西和巴茨放心下来，抓住反击间隙，各自出招，打向箭矢来袭方向。“砰。”

“砰。”

反击似有见效，对方攻势为之一顿。然而未等喘息，一阵报复似的箭雨再度袭来，夹杂几支啸叫的可怕重箭，足以让胆小者心生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