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富人和穷人 印度南部的某处新兴城市,夜空下整座城市的灯光都亮了起来,让夜晚的天空显现出淡淡的黄色,川流不息的车辆,环形的高架桥,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 城市中心的一座二十五层高的大厦,整个外表都是银白色的,上面挂着巨大的红色标识——Manohar,以公司创始人马诺哈尔之名成立的大型跨国生物医药集团,与全世界许多国家的公司都有着合作关系。 二十多年前,年轻的马诺哈尔从自己的父亲手中继承了大量的遗产,他精准地看到了未来的趋势——商业联盟和鸿盟的老龄化无可避免,掌握大量社会资源的老人们需要更好的医疗条件服务。 生活水平越高,受教育程度越高,人类就越是能够克服生物的繁殖本能。 经济水平的发展使得平民用更长远的目光看待后代的未来发展,而不会盲目地结婚生子。 其结果就是,世界上经济最发达的两个庞然大物,只有少数掌握大量社会资源、有着足够抵抗风险能力的人才会选择结婚生子,大多数普通人将更多的钱花在自己身上。 在过去,结婚能够更好的保护私有财产。而在现代社会,脱离婚姻束缚的个体生活能够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 不需要为养育后代耗费大量的金钱,不需要受到一夫一妻制的限制,能够随时随地自由地更换不同的伴侣。 更安全稳定的社会环境和更强烈的自我实现需求,让原本的传统家庭开始逐渐瓦解,许多人将结婚生子这一步骤从人生中删除了。 这就是马诺哈尔所看到的机会。 这些国度缺少大量自愿接受药物实验的人体实验者,许多药物的开发陷入了停滞,他们必须向拥有更多人口、经济发展水平落后的国家寻求自愿者。 在鸿盟和商业联盟,最低工资标准逐年提高,一个劳动者的最低时薪超过一百五十人民币,即使参与药物实验能够获得大量的补贴,也几乎没有人会选择这种不可控的方式赚钱。 印度从2025年开始成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大部分贫民的收入不到鸿盟最低时薪的四分之一,缺少良好的教育、大量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他们更是满身伤病。 而一项参与药物实验的工作能让他们轻松地获得大量的金钱,代价只是在他们眼里微不足道的一点风险——在工地干活的死亡率都比这更高。 最开始,马诺哈尔做中介公司和代理商,在本土为那些拥有高新技术的外国医药公司寻找人体实验者,并从每个人手中抽取一部分金钱,同时也为那些外国医药公司销售新型药物。 后来,他的公司越做越大,渠道逐渐遍布大半个国家,并且结识了大量的本国权贵,马诺哈尔推动了某些政策的改革,对那些新型药物征收高额的进口关税。 同时,掌握了大量渠道的他与那些跨国医药公司谈判,开始在印度境内生产仿制药品并贩卖。 这些仿制药品或许没有原产品那么好的效果,但售价却比提价前更便宜,这使得他的财富再一次疯狂膨胀。 有需求的富人们有渠道去原价购买效果更好的进口药物,而穷人们则去购买便宜的仿制药活命。 马诺哈尔成为了贫民眼中的大善人,他为人民争取到了利益,不用再去买外国公司昂贵的进口药物。 那些跨国公司不在乎印度境内的那点收益,它们需要的是更多的参与实验者,只要马诺哈尔能够掌握在贫民中的声望,源源不断的信任他的人会自愿去参与药物实验。 与大部分富人相比,马诺哈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个大善人,至少确实有些人因他而活了下来。 事实上,在马诺哈尔心里,这个国家已经没救了。 巨大的贫富差距和内部的民族冲突已经让它接近分裂的边缘,军队的高层已经演变为了割据地方的军阀, 大部分的政府高官已经反而成为富豪家族的代言人,所有的政策都在压榨贫民供养上层,底层穷人贡献了大部分税收。 而无人带领的贫民只会成为一盘散沙,一点点小小的利益就能让他们反过来对付自己的亲朋好友。 大楼的第二十层,马诺哈尔正躺在床上享受着女仆们的服侍。 她们都有着姣好的面容,是由新兴的女仆学院从贫民窟挑选外貌优质的小女孩从小培养训练的,用十年的时间专门学习各种服侍主人的技能,毕业后被富豪们雇佣挑选回家。 说是雇佣,实际上她们的合同是终身制的,法律规定她们如果选择逃跑,主人可以监禁她们,警察也会提供协助,可谓是和奴隶没有两样。 即使如此,也有无数人想要进入女仆学院,许多贫民窟的家庭大量生育小孩,如果能够被选上,他们能够得到一笔不菲的金钱,足以进入城市中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 至于女仆们,大多数即使遭受非人的虐待也不会逃跑,一方面是因为对于主人的恐惧,另一方面则是不舍得富豪家中奢华的生活。 人类的价值是不同的,贫民窟的人都是被明码标价的。现在的大部分工作都可以使用自动器械代替,但是人力资源比智能器械更为廉价。 在富豪的家中,她们是任打任骂的卑微女仆,在外面,她们就是上流社会的一份子,父母亲友都必须小心翼翼地对待她们,能够自由出入那些富人区的高楼大厦。 如果能讨得主人欢心,从仆人成为女主人,地位立刻就能一飞冲天。 印度的大富豪有九成都是男人,他们一个人就能坐拥有数百上千名美女,享受的生活比古代的帝王还要奢靡。 贫民窟的底层男人则几乎都只能去工厂卖苦力,寿命不过四十。某些长相好看的男性则会被少数女性富豪收为己有,凭借天生的优势脱离苦海。 这当然会引起贫民们的反抗。 然而,随着人工智能发展,大多数富豪的安保团队虽然仍旧只有数百人,拥有的无人机、自行火炮和装甲车等武器装备却足以战胜上世纪的一整支军队。 占有整个国家财富的富豪们购入大量鸿盟和商业联盟的武器和人工智能,他们现在的武装力量与本国那些演变为军阀的军队相比也不弱多少,强大的武力足以镇压一切反抗,保护他们的财产。 马诺哈尔翻了个身,裹着浴袍赤裸着上身的他将身后两个为自己服务的女仆拉入怀中,这两名女子刚刚年过十六,是他上个月从女仆学院带回来的。 这座大楼里住着属于他的数百名美貌女仆,他从十五年前开始每个月都会在女仆学院买两个女仆,每个月都由新来的女仆贴身服侍他的饮食起居。 一个月后,女仆们就可以不必再工作,他会每个月支付她们一笔可观的金钱,由她们自由支配。 抱着两个年轻柔软的身体,马诺哈尔却对她们的身体没有多少渴望。 任由女仆们轻抚着自己,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银白色的天花板,布满胡茬的下巴轻轻地蹭着女孩们柔软的发丝。 中央的水晶吊灯发出绚烂的橙黄色光芒,马诺哈尔脑海中那些记忆又忽然鲜活了起来,人的音容笑貌如同纸飞机一般掠过。 达拉维,印度最大的贫民窟。多年前还在读大学的马诺哈尔因为一次社会研究而去了一次。 破落的低矮房屋,数百人共用一个厕所,大量的生活垃圾被排入河水中,黑色的河水泛起阵阵恶臭,黝黑的小孩子们穿着拖鞋在狭窄的小道间跑动玩闹。 马诺哈尔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小女孩。 她和其他孩子一样黝黑,躲在同伴们的后面偷偷看着在对着房屋拍照的马诺哈尔。 不远处就是铁轨,地面上满是垃圾,居民区外面拉起一条绳挂满了破旧的衣服,几个小作坊售卖着廉价的饮料,一只白色的羊在晒着太阳。 小女孩赤着脚站在地上,穿着破旧的灰色裤子和满是红绿色花纹的上衣,过肩的卷发尾部翘起,抿着嘴唇用黑黝黝的大眼睛偷偷地看着穿着昂贵手工衣装的马诺哈尔。 他询问了小女孩的名字,女孩叫Seema,跟着爸爸妈妈在贫民窟生活,平时会帮忙做一些手工编织工作。 他们之间的交集仅仅只有几分钟,马诺哈尔很快就离开了。 后来没过多久他父亲就死于心脏病,据说是和他的第十七个情妇玩得太过火了,而马诺哈尔成了那笔庞大财产唯一的继承者。 数个月后,处理好了遗产的继承事宜,他又一次来到了达拉维完成自己的社会研究。在仍旧满是垃圾的地面上,他见到了之前的几个孩子。 当询问起Seema时,孩子们回答说:死了。 马诺哈尔离开没多久她就生了病,父母没钱治,然后就死了,尸体草草的被烧掉了。 在贫民窟,这是很常见的事。 从此以后,他脑海中就总是回想起第一次去贫民窟的那天,还有那个小女孩。 他们之间相识不过几分钟,只不过知道名字而已,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来。 明明是陌生人的关系,他却总是想起小女孩的身影。 他对父亲的去世毫无感觉,却在想起小女孩时从心底深处涌现出淡淡的愧疚感。 “我本可以救下她的。”
这种淡淡的愧疚感总是围绕着他,比起无能为力的愤怒,这种明明可以轻易做到却在不经意间错过的事才更让他感到难过。 他每个月都从女仆学院买下那些来自贫民窟的女孩,到如今他已经有了数百个女仆。女孩们付出身体一个月,而他则供养她们一辈子。 他带贫民窟的人去医药公司实验新药,卖给人们廉价的仿制药,仅仅如此就被称为是大善人。 马诺哈尔其实并无所谓这些人的死活,大多数人他连名字都不知道,他无意成为贫民的代言人。 他也从交易中收获金钱,像其他的富豪那样扩张着自己的财富。 他只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消解内心面对死亡时莫名的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