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似儒雅中年文士的韩广此时从江越的身上收回了目光。 他在少林寺扮演空闻罗汉的时候近距离见过还没出道的江女侠。 虽然与这人有着同样的样貌，但两者的气质却相差甚远。 即使太上剑经走的是无别有情之道，正道大派的核心弟子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变成这等魔头。 身为左道巨擘，韩广自然能分辨出江越是什么人。 他悠然开口，一点都看不出刚刚被人捉到一方陌生世界的窘迫感。 “一方容纳五千万亿狂信徒的神国，确实是了不起的大手笔，也不知这等宏伟的国度在这方世界里还有几个。”
他所在的真实界在这个时间点是纪元之末的末法时代，总共才有多少人，其中外景境界的强者更是刚过一万之数。 坐拥几十名外景强者，便能称的上是全天下顶尖的大门派、大世家。 这神国里每一个狂信徒的力量都能比得上初入外景境界的强者，那几千万个牧师更是个个都堪比外景三重天的一流高手。 放在他所在的真实界，这等人物可以开创一个小世家，或者担任皇朝的一方城主。 每一个曾经都是名列人榜的天才人物，均是名动一方之辈。 但在这个神国里，这种等级的强者却像是路边的杂草一样不值一提，比起他那个世界里的开窍期武者数量还多。 即使是在六道轮回之主的轮回空间内经历了上百个不同的世界，他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势力。 那些世界中或许有着不逊色于他的个体顶级强者，但整个世界的普通人大多不过百亿。 其中大部分都是不懂修行，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像是这样人口数量以万亿计、全民外景境界的恐怖世界，他有生以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说不震动是不可能的。 李恒没在意韩广话语中隐含的试探之意，随口回道： “只是一点小场面，以后你们会习惯的。”
这话没有炫耀的意思，纯粹是实话实说。 真实界，也被称作真实净土，大罗之天，单从名字就能看出不凡。 但作为一个多元宇宙的中心，原著真实界明面上的那些势力确实太弱了点。 虽然在这种有着“权柄”、“大道”、“位格”的世界里，人数多寡几乎没有意义。 可一个多元宇宙的中心看上去还没有太阳系的范围大，给人的感觉确实有些怪异。 真实界的整块大陆也就纵横百万里，跟太阳的表面积差不了多少。 即使因为经历过上古大战只剩下不足万分之一，这点地方也着实太小了。 放在可观测宇宙里都不过是个小水花，更别说是多元宇宙了。 在这种世界观里，马太效应被放大到极限，所有低境界的人加起来也敌不过顶级强者的随意一击。 韩广第一时间关注的重点是这座神国，在他看来，这种恐怖的势力比起李恒这个未知强者更值得关注。 但实际上，李恒创造的神国人口数量与平均实力并不算多么夸张。 一个2级文明，可利用的能量是21世纪初人类文明的万亿倍。 如此庞大的能量，在人均生活水平提高几万倍的同时，还能供养几十万倍于过去的庞大人口是很合理的事。 不是2级文明太强，而是曾经的人类文明太弱了。 一个连行星都没走出去的文明，除了对天文学感兴趣的少数人，没多少人能具体理解“天文数字”的实际概念。 比起关注这辈子都不可能抵达的遥远星辰，还不如打开电脑玩两把游戏来得实在。 李恒塑造的泡影记忆完全再现了原著描述，韩广是那个时代的作者笔下的人物，自然也会有着时代局限性。 虽然也见识了不少规则迥异的世界，但对于这种“堆叠数字”的大宇宙了解的还是太少。 这算是专注于人物与剧情，从头到尾不换主地图的高战力小说所固有的局限。 主角从弱小到强大都在同一张地图上，后期的力量又比前期膨胀了无数倍，最后就会演变成一群大象在小盘子上打架的怪异情况。 这也是为何那等世界动辄就会有世界末日，那里的生命体力量太强，承载他们的世界就显得太弱了。 一般而言，智慧文明的力量与他们所在的世界大小是相符合的。 只能窝在母星上的文明不可能拥有摧毁星球的力量。 文明自毁倒是很有可能，但这也不算是什么世界末日。 最多能称得上是文明末日，连生命大灭绝都算不上。 李恒此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状似随意地掏出了两个一厘米大的漆黑小球，向着两人扔了过去。 “对了，给你们看本有意思的书，名叫《一世之尊》。”
他期待这个场景已经很久了。 这两个小球都是小型DNA存储设备，是如今常用的U盘。 不具备人类公民记忆核心的超高速读取与写入能力，也没有特制的防护外壳。 因此这些U盘制作成本相当低廉，跟同等体积的黑晶差不多。 容量大约为50艾字节，也就是5千万TB。 市场零售价两元，批发价一块五。 里面除了原著小说之外还有几十万部同人作品和上千部翻拍影视剧。 从几百年前的2D老电影，到近几年90%拟真度、提供五感体验的新电影都有。 作为78号轮回世界的原型，这个故事在人类社会中相当有名，其中的主要角色也算是家喻户晓的名人。 只不过快乐星球上至今为止都没有这些角色的幻灵，不少公民为此还给乐园发过一大堆咨询邮件。 韩广抬手接过黑色小球，片刻之间就读取了其中蕴藏的信息。 这种存储设备他在不少科技世界都见过类似的物品，是利用生物血脉信息的原理制作的。 但能将血脉奥秘完全破解，随意利用的世界却没几个。 那些科技文明的居民很少有能够改变自身血脉种族的，肉身力量更是远比不上修炼武道者。 下一刻，这位自出场以来一直悠然自得的英俊中年男子终于有了一丝惊容。 “六道轮回之主的真身是他们几个” “我早想到了那小和尚是大能的道标，不曾想竟是被三清截胡的魔佛的鱼” “我以为的灵宝竟是金皇假扮，真是意想不到” “佛祖，道尊，原来这便是做减求空……” 许多以前被层层迷雾笼罩的问题都有了合情合理的解答，这本书仿佛就是他的一生，他所在世界全部的真相。 至于那些同人小说和改编影视剧，他没有多少兴趣。 那里面的东西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竟然还有描写天帝和金皇宿世恋情的，也不怕被彼岸者一掌拍成灰灰。 他当然没有全信，自己若只是一部小说故事里的人物，那他究竟算是什么？ 想起了自己过往的种种，韩广最后镇定心神，重新恢复了波澜不惊，悠然自得的样子。 这个世界也有心圣，有诸子百家，有西游封神。 他历经上百轮回世界，成就法身后又神游诸天净土，经历过许多似是而非的宙光碎片与平行宇宙，知晓上古大能有着何等伟力。 此方世界或许就是被彼岸大能抽取真实界部分历史制造出的一个特别世界，这本书就是推演的某种未来。 未来不定，这不过是一种可能的结局罢了。 彼岸者颠因为果，覆盖过去时光，占有种种未来支流，过去可以任由他们更改。 时光都无法束缚他们，哪可能被一本已经定下来的小说故事决定未来。 除非是早已超脱的道果境写下的小说。 一旁留着络腮胡子的高览低着头沉默不语，韩广从小说带来的震动中恢复，抬眼看向一旁这位与他齐名的疯王。 书中所讲述的未来或许虚假，但过去种种却无有错处。 高览此人虽有胸怀天下的皇者气魄，但却偏偏爱上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还是玄女的一具应身。 所谓应身，应缘而生，应缘而灭。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高览自身有着两个人格，他被摄来此方世界之时应正处在那个逗比人格之中。 这小说中描述的一切对韩广这样无牵无挂的邪魔都能造成心神的巨大冲击。 若是他没有在少林寺扮演空闻方丈，没有精研佛法、磨砺自身的这些年，恐怕还真会被这所谓的真相弄得疯魔。 高览若是真信了这小说中的故事，认为自己追求的人皇之位，自己心中所爱的爱人都是假的，那这疯子就算是当场心神崩溃他也不意外。 “哈哈哈，二弟，你的故事真是有趣极了！”
高览猛然抬起了头来，却不像是韩广所想的那样崩溃发狂，反而豪迈大笑了起来。 这幅姿态把准备看好戏的韩广弄得也是一愣，这精神病人又是搞哪出。 见到韩广仍旧是千年不变的悠然表情，高览有些无趣地道： “二弟，你这幅总是戴着面具的脸真是太没有意思了，一点都不如三弟那般有趣。”
他刚刚看到了几十本以韩广作为主角的同人小说，其中不乏这大魔头成为正道巨擘，牺牲自我扫灭邪魔九道的故事。 他自己的同人小说就没有这么有趣，千篇一律的夫妻恩爱，顺顺当当就成了在世人皇、一统真实界的大地。 这样的过程放在现实中他当然是求之不得，但小说故事总归是假的。 没有了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没有爱恨情仇与生离死别，那这劳什子故事就太没意思了。 就像这个庞大的神国一样，那些狂信徒会从心底信仰着他这个神明，比起人族信仰人皇还要虔诚得多。 但这种傻子世界的神明做起来实在没得意思，因此高览对这个神国也是兴致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