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绝没料到会有如此戏剧化的一幕,在那位南诏的威远将军口出不屑挑衅萧振廷时,众人都认为这个可怜的外来使臣要被萧大元帅啪啪打脸了,可谁曾想,弓还没拉开,却是萧振廷让人当众扇了一耳光? 宾客们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那真是萧大元帅的战甲吗?会不会弄错了?”
“怎么会?萧大元帅每每出征,我都会沿街目送他,那战甲我不知见他穿了多少次了,绝不可能认错的!”
适才第一个发出惊呼的宾客说道,他指了指那个部下,“看见右肩上的凹痕没有,那是萧大元帅第一次出征时让敌人给刺的,还有右下腹……” 他如数家珍一般,将战甲上每一处“伤痕”的来历点了出来,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可众人依旧难以置信。 “会不会是仿冒的?”
一个宾客说。 “谁能仿成这样啊?”
这个疑惑恐怕只有萧振廷能解答了,他自己的战甲他总不会认错的。 众人唰的看向萧振廷,想从他脸上看到那是一个赝品的表情,然而令他们失望了,萧振廷的眼神冷得能杀人,这不大可能是假的了…… 但这很奇怪不是吗?萧大元帅的战甲怎么会出现在南诏使臣的身上? “哎呀!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副表情啊?是我这部下有什么不妥吗?”
威远将军一脸无辜地问。 众人哪儿敢接话? 俞婉看看不远处的萧振廷,再看看身旁的燕九朝,心知这事儿是闹大了,虽不知萧振廷的战甲是如何落到对方手里的,但显然不是萧振廷的本意,且他本人并不知情,燕九朝就更不知了,至于这位威远将军……俞婉感觉他十有八九是在装傻充愣,他故意激萧振廷与自己对决,目的却是用战甲羞辱萧振廷。 就不知他为何这么做,是与萧振廷有仇呢,还是借故打整个大周朝的脸? “诚王殿下,你们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的部下看呐?”
威远将军见众人不应答,将矛头对准了诚王殿下。 诚王捏了把冷汗,心道今日真是完了,接二连三的岔子,一个比一个大,让不让人好好大婚了? 还是萧振廷沉沉地开了口:“他身上的战甲从何而来?”
威远将军哦了一声道:“你说这个啊,我从你们大周的一个商人手里买来的,哼,那商贩吹得天好地好,我一时冲动买了,结果发现就是这么个破烂玩意儿了,于是赏给部下了!”
堂堂战神铁甲到他口中竟成了“破烂玩意儿”……这个莽夫知不知道铁甲上的每一处伤痕都代表着一场胜战,它不仅仅是萧振廷的荣耀,也是全大周朝的!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要说他是故意的,并无证据;要说他是无心的,又真他娘的诛心! 匈奴二王子是局外人,可他连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南诏人也太嚣张了吧,这么明目张胆地给萧大元帅难堪呀? 萧振廷的脸色越来越冷,威远将军赫连齐则是一副老子毫不知情概不退让的架势,就在双方几乎有些剑拔弩张之际,王府的总管前来催人了。 “王爷!酒菜备好了,该入席了!”
总管太监说。 诚王长松一口气,大声道:“饭菜凉了就不好了,萧大元帅与威远将军改日再切磋吧!”
今日是诚王的大喜日子,他发话,众人还是要听的,人群磨磨蹭蹭地往两旁散掉,萧振廷双目如炬地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盯着南诏的威远将军赫连齐。 赫连齐爽朗一笑:“啊,要吃饭了呀,正巧我也饿了,萧大元帅不介意的话咱们改日再约了。”
说罢,他将刚拿起来的弓随手丢回了部下手中,随后便扬长而去了。 在他走出草场的一霎,俞婉分明看见了他唇角翘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果真是故意的! 众人入了席,俞婉回了崇安殿,草场上的事尚未传到这边,女眷们滋滋谈论的都是方才的大戏如何、诚王的王妃如何,但恐怕过了今晚,她们就要从丈夫与儿子口中得萧振廷让南诏使臣狠狠羞辱的消息了。 消息传播得比想象中的快,宴席才过一半,皇宫便派了人来,以商议政务为由将萧振廷宣进了宫。 皇帝让俞邵青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没喘上一口气,又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感觉自己的毛发都不能好好生长了。 “陛下。”
萧振廷迈入御书房,冲座上之人行了一礼。 皇帝摆摆手:“虚礼就免了,今日在王府究竟怎么回事?那战甲当真是你的?”
萧振廷并不意外消息如此神速地传进了皇帝耳朵里,皇帝耳目众多,便是没去现场也自有人替他盯着那儿的一举一动。 “是,是微臣的。”
萧振廷如实道。 饶是猜到了,可真听他亲口承认还是让皇帝狠狠地惊讶了一把:“你的战甲怎么跑到南诏人身上去了?”
不是萧振廷让那莽夫狠狠地羞辱了一把,皇帝几乎要怀疑萧振廷是不是背着自己与南诏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乃至于献出自己的战甲去讨好对方了! 萧振廷没有说话。 皇帝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还哑巴了?朕问你话呢!你的战甲是怎么一回事?你当真把它给卖了?!”
赫连齐亲口宣布是打大周朝的一个商人手中买来的,是真是假问赫连齐与商人便知了,这事儿瞒不住皇帝,萧振廷没有嘴硬:“是,微臣把战甲卖了。”
“你!”
皇帝一噎,“那战甲也是能卖的吗?!”
皇帝都不知该惊讶他当真卖了,还是惊讶他如此爽快地承认了。 当年不知多少人垂涎他的战甲,他一个也没让,曾有卫国公以十万金的天价购买他战甲,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的亲侄儿萧衍也一直都想得到他的战甲,也不见他给他—— 皇帝深吸一口气:“卖了多少?”
萧振廷道:“五万两黄金。”
还是贱卖!!! 皇帝气得肺都要炸了:“十年前,卫国公许你十万金你都不曾动心,怎的如今为了区区五万两折腰了?萧振廷,你是活活气死朕!你说!你给朕说!为什么要卖了?!”
“是为了少主。”
少主府,影六将自上官艳嘴里打探到的消息如实禀报了燕九朝。 “那个蛊师开价十万金,萧大元帅拿不出来,不得已才卖了战甲,那名富商知道他有急用,故意压了他的价。”
卫国公也曾心仪过萧振廷的战甲,他开价十万金,人尽皆知。 萧振廷或许在战场上是一把好手,讨价还价就不是他的强项了,不是他当时整好差了五万两,说什么也不能低于这个价,富商只怕还得往下压。 “傻子!”
燕九朝捏紧了拳头。 “富商与南诏使臣可有勾结?”
影十三问,若是有,这就是个圈套了。 影六摇头:“这倒是没有,赫连齐的确是偶然间碰到那名富商在酒楼炫耀战甲的,那群酒囊饭袋不信他买了真战甲,赫连齐信了,于是花重金把战甲买过来了。”
影十三蹙眉:“他倒是捡了个现成便宜!”
影六又道:“萧大元帅让陛下宣入宫了,想来陛下也听闻了此事,正龙颜大怒。”
皇帝并不会在意一套战甲,战甲是萧振廷的,他如何处置都与皇帝无关,但倘若有人借着战甲打了大周朝的脸,皇帝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影六叹了口气:“陛下只怕要迁怒萧大元帅了。”
灯影下,燕九朝的眼神有些可怕。 翌日,一道石破天惊的消息在京城传开了——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萧大元帅居然为了几万两金子将战甲卖给了南诏人,流言向来比真相精彩,富商所扮演的角色在流言中无形地隐去了,整件事变成了萧振廷与南诏人两两对接的交易,想当年卫国公曾开价十万两,他不为之所动,南诏人不过给了区区五万两,他就巴巴儿地把战甲让出去了,如此巴结媚外的行为,实在让人大失所望! 民间骂声一片,朝堂上也吵得不可开交。 似乎谁都忘了这个男人是如何一次次出生入死挽救黎民于水火的,只这么一件谁也没少块肉的事,就让他轻而易举地自神坛跌落了。 俞婉猜到出了这么大的事燕九朝不会有寻欢作乐的心情,昨夜便将三个小家伙留在了房中,她醒来时燕九朝已经离开了,战甲事件的始末影六如实禀报了燕九朝,也半分没瞒着她,她知道是萧振廷是为了凑钱给燕九朝治病才忍痛割爱,只是谁也没料到会割出南诏使臣的事故来,燕九朝看似没心没肺,但谁又保证他听了真相后会比她好受? “你们这几天都要乖一点知道吗?”
俞婉捏了捏三个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蛋。 三人一脸懵圈地看着娘亲。 俞婉给他们穿好衣裳,让桃儿、梨儿带他们下去洗漱。 厨房炖的羊奶羹凉好了,三个小家伙扭过头,口水横流。 羊奶羹是厨子想的新花样,取新鲜的羊奶煮沸,冷却后揭走上面凝固的奶皮,再放入煮好的粳米,少许雪花盐、风干的羊肉粒熬成一锅浓粥,起锅时再将干好的奶皮切成条洒进去,粥味浓醇,奶香四溢。 俞婉有些吃不来这种口味,几个无奶不欢的小家伙却十分喜欢,肉呼呼的小胖手抓着勺子,张大小嘴儿,样子傻到冒泡。 俞婉笑了笑,吃了小半碗米粥,不知是不是天热了,她胃口不如前几日好了,她正要让人把碗筷撤下去,就听见下人禀报白棠来了。 白棠有段日子没来了,俞婉有些挂念她,忙让人将她请进了清风院。 她进屋时,三个小家伙还在埋头苦战羊奶羹,三人比俞婉大婚前胖了一整圈,脸蛋肉嘟嘟的,小肥肉颤巍巍的,可把白棠看傻眼了。 “啊?怎么成小肥仔了呀?”
白棠目瞪口呆地探出手,在三人的小肥脸蛋上狠狠地揉了几把,“唔,手感真好。”
三人乖乖让捏脸,不仅不生气,还特别小绅士地点头打了招呼,顺带着递过自己的右脸,仿佛在问白棠要不要捏捏这边。 “哎哟!”
白棠的心都给萌化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啊?好想抱回去肿么破…… 白棠狠狠地过了一把手瘾。 三个小家伙吃完羊奶羹了,接过桃儿递来的水漱了小牙牙,跳下地,萌萌哒地看向俞婉。 俞婉温柔地揉揉他们的小脑袋,笑道:“去玩吧。”
三人无比礼貌鞠了个小躬,依依不舍地告别白棠与俞婉,像三个彬彬有礼的小绅士,井然有序地出了屋子。 白棠喜欢得要哭了。 这么乖的孩子,她想要!想要!想要! 却不知在出清风院后,确定娘亲看不见后,三个小绅士立刻化身小恶魔,凶巴巴地上房揭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