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凡没有喜极而泣, 也没有站在那里愣神许久, 更没有抱着脑袋,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可能,以前想过很多这类的场面,但当真的看见时,也只是嘴角勾勒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不是为了面子,也不是刻意地绷着,心里,也是高兴得紧,但真没到那种需要夸张的形态去表现喜悦的地步。 兴许是来得太突然,还没来得及发酵。 郑凡走到熊丽箐跟前,平日里落落大方的大楚公主,即使是在闺房之中也喜好玩:小郑子,给本宫……的游戏, 但在今日,在此时,也依旧流露出了一抹女儿姿态的娇羞。 四娘撑着脸,姨母笑,看着他们。 一边的客氏脸上带着奉承的笑容,至于柳如卿,则是完全地艳羡了。 “有了?”
郑侯爷问了句废话。 总不至于在自己出征在外的三个多月吃胖成了这样。 “嗯呢。”
公主小声应了一下。 好在郑侯爷脑子还算清醒,没傻不拉唧地带着惯性地接问一句:谁的? 薛三当初去雪原前,将他自己的发现和猜测都告诉了郑凡; 魔丸晋级了,想要再像以前那样悄无声息地影响自己,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郑凡也没想到,出征去雪原前的那个午后,竟然真的中靶了。 皇帝每每临幸谁,哪怕是一个宫女,也都是有专人负责记录的,等身子显怀时再进行印证,为的,就是确保天家血脉的纯正。 平西侯府里没这么繁复的规矩, 但一来平西侯府里的夫人,并不多,客氏不算的话,也就三个。 四娘是不可能的,她虽然在外面抛头露面打理产业做事,但对其他男人压根没什么兴趣,她也不需要别人去监管,也没人敢监管; 所以,府邸里也就剩下两个女人了。 且不提锦衣亲卫在外围的保护,光是魔王们时不时地监控外加对蛛丝马迹的拿捏,就足以排除掉那些杂七杂八事儿发生的可能,更别提侯府地下,还有一位侯爷的干爹一直盯着家宅安宁。 别人家是将先人供奉在祠堂里,取一个象征性的保佑作用; 平西侯家的先人,起的是实质性的物理作用。 郑侯爷在身旁空出的石凳上坐下, 开口道: “挺好。”
除此之外,再多的言语,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了。 …… 侧院外, 显露出了瞎子的身影。 瞎子左手搭在自己右臂上,轻轻地弹捏着。 而此时, 一块红色的石头飞了过来,来到了瞎子的身侧。 “这个局面,你应该想到了才是。”
瞎子说道。 魔丸不语。 “我喜欢看到这一幕,真的。”
瞎子继续道,“赵九郎当年为何要对杜鹃下手,现在看来,他可能是错的,但那是建立在他已经做了的基础上。 他要是没做,还能是错的么? 咳咳……” 瞎子轻咳了两声, “到底是不一样的,有了血脉子嗣,有了传承,家,还是那个家,但家,又不是那个家了。 对天天,那是给田无镜的一个交代; 那么, 对自己的孩子呢?”
一道黑色的婴孩身影自红色石头上显现,扭头,看着瞎子。 “我知,我知,你也是孩子;但你更应该知道,我忍你忍了多久,大家都是为了玩,都是为了有趣,都是为了让这日子,不至于颓唐和荒废掉了。 你玩够了,不,是既然你玩不下去了,那必然得是由我接手了才是。”
魔丸身上的气息,开始呈现出阴森。 “别吓唬我,吓唬我没用,如果面前有几百上千个大活人,你说杀也就杀了,我信; 但有孕在身的人,你不会舍得动一根指头。 不是在激将你,而是你确实不会做。 何必呢?”
瞎子转身,向外走去,魔丸跟着。 吩咐肖一波准备了一辆马车,瞎子坐了进去,魔丸也进入了马车。 马车出了侯府, 马车出了奉新城, 马车来到了城外的一片空地上。 马车停了下来; 瞎子下了马车,走上一座土丘,伸了个懒腰。 红色的石块飘浮在前方; “我今儿心情不错,确切地说,我心情不错了很久,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好,所以,我不介意让你出出气。”
红色的石块直接撞击向了瞎子,瞎子于身前布置下了三层念力屏障。 “砰!”
顷刻间, 三层念力屏障被击破,红色石块砸中了瞎子的身体,瞎子倒飞出去,落在了地上。 嘴角溢出了鲜血,但他依旧面带笑意。 通体散发着怨念的婴孩飘浮在他的前方。 “差点忘了,我还没进阶,你进阶了,虽然主上没明说就出征雪原了,但我觉得,在望江的那一场刺杀中,你喊爹了吧?”
怨念再度暴增,强横的精神力席卷向了瞎子。 瞎子低下头,自身精神力释放出去,双方形成了某种僵持。 “该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过什么样的日子,这世上,谁能一辈子自在?你是受了苦,但说句良心话,咱几个,哪个以前没在漫画里受过苦? 人可以活得任性, 但孩子, 终究得学会长大。”
“轰!”
瞎子身形被掀翻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也就在这时,自上方天幕上,有黑云开始凝聚。 瞎子擦了擦嘴角,再度爬起来,道: “你看看,没一个可以依附的人,你稍微活动活动身子都得遭雷劈,何必?”
“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瞎子摇摇头,“倒也不是,其实出来,本就不是为了说话的,趁着这个大家都很惊喜的日子,咱们把以前的那些龃龉都给清算了,接下来的日子,心里至少没了个芥蒂。”
魔丸钻回到红色石头之中,石头落地。 瞎子有些意外,走上前,捡起石头。 “不打了么?”
石头没反应。 “呵呵,倒是我自作多情了,行了,这一篇就算是过去了。”
瞎子从袖口中掏出帕子,擦了擦出血的地方,重新坐上马车。 …… 与此同时,一封信,自奉新城中离开,一路向南。 它过了人潮攘攘,它翻山越岭,它历经艰辛,片刻都没耽搁,为此,甚至有好几位接手它的人九死一生,最终,它落到了一只五指修长的手中。 大楚摄政王打开了信,扫了一眼,随即将信放下。 他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御书房,去往太后所在的宫殿。 太后大病初愈,正坐在梳妆台前由婢女服侍着打理发髻。 摄政王走了进来, 寝宫内除了手头有活计的两个婢女,其余宦官奴才全都跪伏下来。 “母后。”
“何事?”
“妹子肚子有了。”
太后点点头,吩咐道:“置备一份所需,送过去。”
“儿子知道。”
太后摆摆手,寝宫内的下人们全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他们这对天家母子。 “按理说,丽箐在大婚日子上搞出的事儿,让天家颜面无光了,可哀家这心里,倒是一点都不怪罪她。 以前给你父皇当妃子时,倒是把这天家颜面看得无比之重,总觉得是个了不得的东西,不容丝毫亵渎和侵犯。 后来,你当了摄政王,差不离就是个皇帝了,我成了太后; 这天家颜面,一下子就觉得没什么了,以前,它是在天上,现在,成了咱自家的东西。 外人觉得大上了天的,但归根究底,是咱自家的擀面杖罢了。 丽箐给我的信,我都看了,可以瞧出来,那位喜欢刨人家祖坟的燕国平西侯,至少,对自己的女人是极好的。 在外头,甭管硬气胡来,在家里,能让自家女人过得舒心,也算是个爷们儿了。 说这些,不是想让皇帝你为难,而是想着,到底能不能换个法子。 不是当娘的在这后宫里寂寞了,想干政了,为娘想的是,当初他燕国先皇在位时,不是有个说法,打算给成国皇帝司徒雷降个国主么,也就认了人家国中之国了。”
“母后的意思,儿子明白,但儿子不认为这会有什么用,一来我这妹婿的心,一向很大,二来燕国的新君,到底是继承了其父之风,对妹婿,也没有那种忌惮拿捏的意思。”
“总得,给个礼不是,先不提有用不有用,恶心恶心人家,也是可以的。他还是个侯爷,咱们就给他按照大楚驸马的资格,封个王呗,国主,也不是不可以封。 逼那边燕国朝廷,也给加加秤砣。”
“母后。”
“嗯?”
“儿子晓得了。”
“就当哀家,胡言乱语了吧。”
“母后言重了。”
摄政王走出了寝宫,回到了自己的御书房。 大将军年尧刚来,在那儿等着了。 “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福康万年!”
“起了吧。”
“谢主子。”
“朕刚从太后那里回来,丽箐有孕了,太后的意思是,让朕给咱那位驸马,封个王。”
年大将军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怎么,嫉妒了?”
“奴才不敢,奴才担心的是,主子这边刚给他封了爵,他那边,就马上领兵过来犯边,到时候,主子的脸可就丢大了。”
“朕也这般觉得,凤巢内卫来报的最新消息,燕人踏灭蛮族王庭后,田无镜,似乎就没回来,前些日子渭河那边的靖南王旗,也不会是田无镜。 辛苦你一趟了,去那边再看个半年,等朕登基后再回朝。”
“奴才遵旨。”
“别给朕丢人。”
“主子说笑了,对上的是田无镜,奴才只能回主子一个尽量,田无镜不在,奴才还真不怵咱那位驸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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