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宣二地乃西昆国富庶之地,位于沧州大地沧江以南。怀地原是东海国国都,东海被灭国后皇室残余悉数被灭,虽江湖传言仍有余孽苟活于这世间,但怀宣之地早已人去楼空,正所谓故国不堪回首,而百姓的日子却依旧要过。楚璃一行人赶了大半个月才来到怀地,一路上楚璃从马车师傅的口中收获了不少故事素材,她想若有机会重回21世纪的华夏大地,她说不定可以成为畅销作家。“清风,你有没有发现,咱们一路上走来,路上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楚璃明知故问,南方发大水,又闹灾荒,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么冷的天肯定是躲在哪个角落里抱团取暖了。清风只是打了个寒颤,抖抖索索地答道:“小姐,我只是觉得天越来越冷了,还有太阳下山也越来越早了。”
楚璃探出头去望了望,果然天又黑了,这东南之地果然和西昆京城在地理气候上差异悬殊。不过楚璃原本就是南方人,倒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苦了那些从小生长在京城里的人了,要适应南方的潮寒天气恐怕要困难得多。另一马车上,绍安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抱歉地朝夜千重笑笑,不免对这里的天气抱怨了一番,“将军,素闻怀宣二州是人杰地灵、山清水秀之地,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到底是怎样的灾荒让此地竟变得如此荒凉。”
夜千重沉思着不说话,半晌方道:“恐怕不是天灾那么简单,洪水虽然厉害,但尚湖和沧江的堤坝向来牢固,两地又本是水乡,出行大半靠水运,东海国时期也未曾发生过这么大规模的灾情。”
绍安点点头,琢磨着将军话里的意思,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一面掀了帘子请夜千重他们下车,一面不无痛心地叹息道:“哎,繁华盛世竟还有这等路有冻死骨之事。”
夜千重皱了皱眉,下了车放眼望去,茫茫黑暗侵袭涌来,可是这看似一片祥和的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正在死亡边缘垂死挣扎。马车是停在欧阳府的门口,主人便是怀州知州欧阳振华,夜千重的舅舅。此番前来宣怀暗访,夜孤城特地嘱咐不得太过高调惹眼,以免引起歹人注意,但夜千重总觉得身后有一双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使人不觉毛骨悚然。夜千重夫妇拜见了舅父一家,欧阳振华自是殷勤招待,只是在安排两人住处时却出现了问题。欧阳夫人柔声道:“千重,你和璃儿就暂且住在小雪的房里吧。”
夜千重和楚璃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不行!”
欧阳夫妇:“……”众人更是面面相觑,心中勾画出各种八卦的图景。“舅父舅母,我们刚刚就是开了个玩笑,是吧,璃儿。”
夜千重居然喊她“璃儿”,惊得楚璃寒毛炸立,全身起起了鸡皮疙瘩,这别扭做作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想干呕。夜千重此时内心复杂,他自然是不想与楚璃同睡一个房,但如今已然骑虎难下,若在下人和舅父舅母面前如此斤斤计较,倒又要使自己伟岸的形象矮了不少,还得落下别人说闲话的口舌。他有些矫情地拉起了楚璃的手,和舅父舅母请了安便自去厢房内休息。楚璃被他这一番动作弄得全身不舒服,一到房间就准备发作,想告他一个“性骚扰”,却被夜千重拉过去捂住了嘴,她歪着头尽量不让自己碰到他,但上半身还是似有若无地蹭着他的。“嘘……安静一点。”
夜千重将她的头压下来,楚璃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软糯的皮球,被人往下摁压充气,这种奇怪的想法竟让她的身子变得燥热和不安起来。“外面有人。”
夜千重提醒她。“什么?”
楚璃不满地自动往上一弹,刚好这时夜千重按着她的手一松,她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充满了气的皮球……夜千重似乎不乐意和她多说话,解除了危机警报后便自个儿躺到床上去歇息了。楚璃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夜千重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她忿忿地咬着牙,叮铃哐当地在房间里捣鼓。她这回出门可是带足了东西,知道南方多雨潮湿又寒冷,各种袍子、袄子带了不少,还有祖母差人送来的各种吃嘴,以及自己暗搓搓准备的各色药物和防寒保暖之物,毕竟来的地方可是灾区,万一自己也得了病再次歇菜可就太悲剧了。“你到底是来找你父亲的,还是来玩的?我看你根本对你父亲的事不放在心上吧。”
夜千重本想忍着,等睡着了就眼不见为净了,但她偏偏故意发出更大的动静来,想不引起夜千重的注意都不行。楚璃听了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办正经事的,不免心中愧疚,可夜千重这话好像将她说成了不孝之人,楚璃想想算了,还是少惹他为妙。“对了,那个闵玥,你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夜千重见她不回答,索性站了起来踱到她面前。他是个心思极为缜密之人,多疑之人自然会对周围的人事多些顾虑,直觉告诉他,那个叫闵玥的女子并不简单。楚璃猜到了他的心思,不就是又像怀疑她一样怀疑闵玥吗?本来她还想去查一查闵玥的来历,被他这么一说她反而不怀疑她了,仿佛是为了故意和他作对,挺直了胸脯道:“不久前认识的,怎么,就这么可怜的小姑娘你还要怀疑?你这个人啊,不仅残暴没一点同情心,而且真的挺事儿的。”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小得如蚊子叮,但夜千重何等耳聪目慧之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不知道“挺事儿”是什么东西。他也没问,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又躺回去了。楚璃哀怨如滔滔江水,难道今晚上她只能睡地铺了?可就算是睡地铺,和一坨冰块呆在同一个空间里,也使原本就寒的空气更加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