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跳起来，将桌上的一盏茶打翻在地，引得门口的丫鬟闻声进来，青萝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莞尔一笑，饶有趣味地看着楚璃道：“你怎么这样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楚璃心里叫苦不迭，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不会因此而被卷入宫廷争斗中吧。她擦了擦身上的水渍，扭头深吸一口气，待心神镇定了才回禀道：“公主，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会相信我么。”

说完，她大胆地将目光凝于公主脸上，公主怔肿了一秒，见楚璃面上丝毫没有怯色，和她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同，心中便起了一阵涟漪。半晌后，青萝咬着唇，唇角边露出一丝凄惨的笑意，胸中似有满腔怒意汹涌难捺，才从齿间迸出两个字：“我信。”

楚璃将视线一扫，发现青萝公主双眸中闪过一丝热芒，但是却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唇角勾起的清冷的笑容。“楚璃，接下来我和你讲一个故事，你只需认真听着。”

青萝这些话仿佛是从牙齿中挤出来的。楚璃点点头，打算洗耳恭听。“我和皇兄乃父皇唯一剩下来的一双儿女，其实父皇曾经也有许多女人，膝下自然不可能只有我和皇兄二人。可惜，”她说这话的时候用眼瞟了瞟楚璃，然后笑了笑，继续道：“可惜当年京城一场奇怪的瘟疫，不仅带走了许多无辜百姓的生命，还带走了我的诸位哥哥和姐姐。所幸那段日子我和皇兄去了舅舅家才幸免于难，可是回来后发现母妃和父皇都已不在人世。”

说到此处，青萝公主的神情十分平淡，口气也依旧淡然，可是那双逐渐发红的眼睛以及摁在桌面上僵直惨白的手指，出卖了她此刻心中沸腾激涌的心情。“自那以后，皇后，哦不，是太后迫于父皇旧臣和我舅舅一家的势力才推皇兄继位。那年皇兄四岁，我六岁，虽然记忆模糊，但却始终记得，我们名义上慈善的母后是怎样一步步将我兄妹俩囚于这宫廷中的。你知道为何我说我这病是从娘胎里就有的么？”

楚璃摇摇头，她暗暗地将双手死扣在一起，实在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面前这位高贵的公主嘴里说出来。青萝捧起茶杯，但并未送到口边，只是轻轻地摇晃着杯中的茶叶，半晌后方继续道：“太后在嫁于父皇以前曾是蝴蝶谷神医的女弟子，你可能没听说过吧，因为那位神医早就在江湖上消失了，当年可被人称为华佗再世呢。”

青萝说到此处抬眼看了楚璃一眼，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往下说。楚璃视线轻扫间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当下缓缓道：“公主，您既肯相信我，还请您将事情原委告诉我，如果我能帮忙，我一定帮。”

青萝公主目光微凝，似是暗暗下了决心，终于将茶杯放到桌上，抬起头对视着楚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希望你能帮我。”

楚璃心中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讶，心想还真有事要她帮忙，自己说了大话这回可是骑虎难下了。青萝既已下定了决心，便不再犹豫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那位神医是南渚人，据说是落魄贵族，太后跟他学医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我不得而知，只知道神医还有两位女徒弟，一位就是你的母亲唐芸，另一位是就是霜门头领霜飞燕。”

楚璃听到此处再也按耐不住心中复杂的情愫，她曾听祖母提起过，祖母和太后的母亲是好友，后来祖母嫁到楚家以后就不再有联系，等她父亲再次发迹才得知向家已成了皇亲国戚，只可惜祖母的那位少时好友已不在人世。只是连她祖母都没想到，当年那位体弱多病不受宠的小姑娘如今却成了权倾朝野的皇太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怀疑你母亲的死是不是和太后有关。那我问你，太后是不是跟你说，你母亲是夜将军害死的？”

楚璃秀眉一挑，慢慢地点点头，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太后在蝴蝶谷学医，神医失踪，她母亲失踪以及霜飞燕突然成了一个杀手组织的头领，这些事之间到底有何联系。莫非当年太后是蓄意进宫的，那场瘟疫也是她一手策划的？如果是这样，那神医和她母亲失踪的事肯定也和太后有关。“当年太后只不过是向家一个庶出的不得宠的女儿，因天生体弱才进的蝴蝶谷学医，有一年父皇在那一带狩猎，认识了神医的三个徒弟，太后和霜飞燕同时爱上了我父皇，可我父皇心中却只有霜飞燕一人。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父皇只带了现在的太后进宫，但我相信，霜飞燕之所以如此痛恨负心汉和不贞的女人，一定和太后有关系。”

青萝说到此处便不再往下，只凝神望着楚璃。楚璃听得发起了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心中疑虑万千，问道：“公主为何会将这样隐秘之事告诉我，难道您真的不怕我去向太后告密么。”

公主浅笑，唇角却微微地抽动了一下，带着点苦涩地道：“因为我只能相信你，虽然传言都说你是太后那边的人，甚至嫁到夜家也是替向太后做内应，但我了解你，楚璃这么胆小，怎么可能会去做这些事。不过……”她抬眼看了一眼楚璃，脸上滑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不过你现在看起来没我想象中的那么胆小，要是换做小时候的楚璃，听到我说这些话，肯定会吓得双腿发软，我还记得当年你害我落水吓得直接昏了过去，我病好了了你还昏迷着呢。”

楚璃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在这种时候她只能强装镇定好么，只是两面都有自己的说辞，她其实并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一方，再说，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都要找她呢？难道就因为她是唐芸的女儿？此刻，向太后正靠在凤榻上，唇角微翘，漫不经心地对赵嬷嬷道：“你说，我们的小公主会和楚璃说什么呢？楚丫头会信她，还是信哀家呢？”

赵嬷嬷眯起双眼，满是皱纹的脸折叠起一层层沟纹，问道：“太后，老奴不解，您明知公主可能会挑拨离间，为何要让她见楚璃姑娘。”

太后凝目看向她，语有深意地道：“放心，楚丫头她不敢背叛哀家，正好也可以借此事考验考验她。”

说完顿时目光悠悠，似乎可以穿透茫茫时光落在遥远的点上，“赵嬷嬷，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

赵嬷嬷点点头，给太后递上一盅新沏的茶，“可是夜孤鹰将军奉皇命围剿东海后裔的那一年？老奴记得可清楚了，当时身怀六甲的夜夫人被山贼绑架关了数月，临盆当时土匪窝里却发生了火灾，可惜那场火没有将夜千重烧死，不然还有他夜家什么事。”

太后冷笑了笑道：“那你可知，当年东海的紫仙公主一行人也是在那里失踪的？据哀家所知，紫仙公主当年已诞有一名男婴，可在那场大火中却并未发现男婴的尸体。”

赵嬷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愣了愣方问道：“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从软榻上起身，整了整衣冠，从铜镜中一面抚摸着自己的脸，一面缓缓道：“近日夜府被盗，出现了十几名神秘的黑衣人，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二十年前那场火，世人都以为是土匪窝内讧不小心发生的，可为何偏偏这么巧夜夫人当时就在那里面。还记得哀家让国舅绑架夜千重的那件事吗？”

赵嬷嬷凝神听着，慢慢地点点头，“太后是怀疑？”

“没错，夜千重的身上有奇怪的图腾，哀家当时以为他是出生时在火中被烧伤的，可现在联想到夜千重丢失的那支玉簪上也有相似的图腾，这件事绝对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