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太平府,腾腾镇。 自打半个月前,有红光从天而降,落入镇中,一群不明来历的僵尸便紧随而至,见人就咬,甚至有些僵尸连鸡鸭猪狗之类的家畜也不放过,一场无妄之灾由此爆发,如同地震,带给腾腾镇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年轻力壮的小镇青年怀揣着愤怒与惊惧,连夜逃亡,十不存一。腿脚不便,身躯羸弱的老人,女人,孩子纷纷葬身尸口,怨气冲霄,牵动风水运势,令此地环境剧变,愁云惨淡,煞气潮涌,即便是大白天站在小镇外,相距数百米都能感受到那股阴冷气息,令人脊背发凉。 自称昆仑后学术士,燕赤霞传人的燕无涯,带着四名道士趴在镇子外的一截墙头上,极目远眺,入眼处,尸横遍野,白骨成堆,无数蚊蝇嗡鸣,带着血腥与尸臭味的凶风扑面而来,使得诸人蹙紧眉头。 “道兄,能够自发杀机,引动天地变色的僵尸最次也得是金甲尸,以我们五個的实力来说,冲上去就是一盘菜啊!”
这时,一名留着山羊胡的清瘦道人转头望向燕无涯,低声说道。 燕无涯神情坚毅,一身正气:“现在是青天白日,就算金甲尸能从休眠中苏醒,十成实力怕是连五成都发挥不出来,而那些实力低微的僵尸又帮不到它什么忙,不会出现我们被很多僵尸围攻的情况。所以说,此刻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此行远远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危险。”
山羊胡轻轻呼出一口气,慌乱的心却没有因为这番话而安定:“我明白,可是,万一呢?”
燕无涯摇摇头:“我辈修士,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不得瞻前顾后,畏惧不前,护惜身命,纵有万一,不过是舍生取义,一死而已。”
山羊胡:“……” 你清高,你大义,你了不起。 你愿意舍生取义,一死而已。 如此高尚的话,能不能麻烦你自己去死? 或者说……想死别拉着我们!!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处理……”在燕无涯愈发炙热的目光催促下,山羊胡神情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跳下墙头。 燕无涯一怔,下意识试图挽留,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口,没发出丁点声音。 自诩正义不代表不明局势,性格使然不代表蠢笨木讷。 他什么都懂,自是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你们呢?”
静静注视着山羊胡远去,燕无涯呼出一口浊气,望向其他三人。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一道士跟着跳下墙头,低着头,甚是心虚的拱手道:“道兄,愚弟家中还有老母等候,必须得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燕无涯木然说道:“知道了,恒守道长请便。”
恒守道长目光复杂地瞥了他一眼,挥手大步离去。 “我没想起来甚么要紧的事情,不过不想去冒险是真的。”
不等恒守道长身影走远,又有一名道人跳下墙头。 燕无涯脸颊一抽,举目看向最后一名同道:“兴柏,就剩你了,是走是留?”
孙兴柏一叹:“无涯,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始终认为,遇到金甲尸这种级别的僵尸,我们首先要做的应该是回去搬救兵,贸贸然行动无疑是以卵击石,殊为不智……” 燕无涯抬起右手,低眸道:“去吧,不必再说了。”
孙兴柏深深望了他一眼,抱拳道:“保重。”
燕无涯无言以对,待到身边人影尽皆离散,忍不住感叹道:“世事浮沉,人心不古,当个人私心盖过侠肝义胆,未来只怕是正非正,邪非邪,再无正道之光,再无正道大昌。”
“只要邪恶还在,正义就永远不会消失。”
恰逢此时,秦尧刚好带着米念英来到这里,听清了对方最后一句感慨。 “是你?”
燕无涯脸上闪过一抹异色。 从这么一个自甘堕落的邪道口中,听到如此积极向上的箴言,他不仅没有被规谏鼓舞到,甚至感觉违和感十足。 “是我。”
秦尧轻笑道:“燕先生,好久不见。”
燕无涯默默颔首,暗暗瞥了念英一眼,语气寡淡:“你们应该不是为了狩猎僵尸而来吧?”
“何以见得?”
秦尧渐渐敛去笑容。 他素来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 燕无涯指了指米念英,说道:“我没见过打僵尸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的,但凡是出现丁点意外,她就会变成僵尸的口粮。”
“她不是拖油瓶!”
看着米念英一脸尴尬模样,笑容十分勉强,秦尧缓缓眯起眼眸,竖起眉头。 站在燕无涯的角度来说,这么想一点毛病没有,可想归想,将此话当着两人的面说出来问题就大了。 看不起谁呢? “甚么意思?”
燕无涯诧异道:“你不是真打算带着她一起打僵尸吧?”
“燕先生肯定是来狩猎僵尸的吧?”
秦尧反问道。 燕无涯平静说道:“我组了一个局,带来四個帮手,结果看到腾腾镇疑似有金甲尸出没后,四個帮手走了个干净。”
“燕先生也要离开吗?”
秦尧追问。 燕无涯抽出身后长剑,双手握柄,剑尖触地,一副高人风范扑面而来:“燕某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
秦尧:“……” 这会儿他突然明白方才对方在感慨什么玩意了,原来他眼中的正道之光熄灭于此! 只是秦尧越想越不对劲。 遇到危险,不跟着你去冒险就是人心不古?? 怎么…… 非得是死在你跟前,才算是舍生取义的英雄好汉? 忽然间,圣母与圣母婊的区别跳入脑海…… 不吹不黑,这正气凛然的昆仑传人,很像是传说中的圣母婊啊! “没时间浪费了。”
眼看秦尧的脸色愈发怪异起来,担忧节外生枝的燕无涯当即开口:“你们要和我一起行动吗?”
“一起行动没问题。”
秦尧果断说道:“除此之外,再添个彩头如何?”
“什么彩头?”
“打个赌吧,以僵尸獠牙为凭证,看咱们两个谁杀的僵尸更多,更强!”
秦尧抿了抿嘴,锐利如刀的目光直刺对方瞳孔:“至于说赌注……我看上你手中的那柄法剑了。”
燕无涯握着剑柄的双手微微一紧,肃声道:“这柄剑是我昆仑一脉的传承至宝,不可用来做赌注!”
“怕输就直说,扯什么传承至宝啊!”
不料秦尧却对此嗤之以鼻,伸手进怀里,掏出一把闪耀着淡淡金辉的铜钱剑,挥动间金光掠影:“我这柄法剑不次于你的法剑吧?够不够格做赌注?”
“够是肯定够,但我还是那句话,传承至宝,不可对赌。”
燕无涯轻轻抬起手中法剑,郑重说道。 秦尧轻笑:“这么怕输的话,我让你三颗牙如何?”
燕无涯:“……” “你就肯定自己能赢?”
沉默良久,燕无涯抬头望向面前这宛若铁塔般的西装暴徒。 “不肯定。但正因有悬念才会有刺激,不是吗?”
秦尧伸手拍了拍自己的上衣,风度翩翩。 燕无涯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摇头道:“对赌可以,赌注不行。不如这样,将赌注改成一个条件。赢的人有资格对输的人提一個不违背道义,不屈辱本心的条件,只要这条件满足以上两种需求,输的人就必须全面配合。”
秦尧失笑:“有个问题,如果我赢了,提出要你的法剑,这算不算违背道义,算不算屈辱你本心?”
燕无涯:“……” “你为何铁了心要我法剑呢?”
秦尧一指米念英,淡淡说道:“我觉得这柄剑更适合她用。”
燕无涯:“???”
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拿什么御使法剑,又怎么可能比他更适合?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没弄懂这里面的逻辑关系,作为当事人的米念英却深有感触。 她能看得出来,秦尧这是在护短。 铁了心的索要法剑,回应的还是那句“拖油瓶”! 一个输了剑的剑客,还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不行? “好,我答应便是!”
燕无涯瞥了一眼定定看着秦尧的米念英,恍惚间猜到了部分真相,一股怒火由肝脏发出,上行脑颅,令其头皮发麻滚烫。 再好的脾气,再正直的人,也难以接受自己成为一个用来刷好感的工具人。 “把手给我。”
秦尧冲着米念英抬起右手。 感念于他方才的护短,米念英着实不好拒绝,微微一顿,便抬起自己的左手,交到他的大手之中。 秦尧牵住她仿若无骨的小手,领着她来到墙壁前,抬脚踹向墙壁中央。 “轰!”
灌满真气的脚掌如同炮弹,简单粗暴的在墙壁上开出一个大洞。且以大洞为中心,深深的裂纹以极快地速度向四周蔓延开来。 骑坐在墙头上的燕无涯暗骂一声,连忙跳下墙头,翻进镇子,双脚刚刚落地,便见面前的墙头轰然坍塌,石块砸落带起的风流卷起烟尘,瞬间淹没了他的身躯。 燕无涯:“……” “不好意思,忘了提前给你说一声了。”
秦尧拉着米念英跨过废石,满脸歉意地说道。 燕无涯用手擦了擦脸,面无表情地说道:“赶紧走吧,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久后。 三人来到一座暗红色的二层小楼前,放眼望去,只见一具具棺材杂七横八的摆放在一楼大厅内,丝丝缕缕的尸气不断从棺材缝隙中飘出,令大厅内寒气积蓄,宛如冰窖。 “量变产生了质变,有点麻烦了。”
秦尧伸手感受了一下大厅内的温度,目光微凝。 “甚么意思?”
米念英好奇问道。 秦尧指了指那些棺材,解释说:“正常情况下,哪怕是在没有阳光照射的房间内,僵尸也不会在白天苏醒。 可这房间内尸气太重,无形之中就为僵尸复苏提供了先天条件,形成了非正常情况。 如果我们不进去的话,他们能苏醒,但不会苏醒。 但如果我们进去的话,就像将一块烤肉丢进饿狼群里,即便是它们闭着眼也会闻嗅到香气,从而苏醒……” 说着,他松开对方的手掌,嘱咐道:“你在门口老实待着,等我回来。”
米念英重重颔首,熠熠生辉的目光注视着他大步跨入房间,徒手砸碎实心棺木,反手握紧手中铜钱剑,对准破旧棺木中猛然睁眼的僵尸,一剑封喉! “嘭,嘭,嘭……” 一個個棺材盖随之炸开,一只只身穿清官袍,头戴花翎,举着双臂的僵尸从棺材内跳了出来,杀向房间内的两名活人。 “咯嘣。”
秦尧飞速掰断棺材内僵尸的一颗獠牙,转身踢飞一只试图扑倒自己的僵尸,反手一巴掌抽在一個凌空扑向自己的僵尸脸上,将其重重抽倒在地。 一只僵尸嘶吼着,嘴里吐着黑雾,举着黝黑指甲,如枪戈般刺来。 “啪!”
秦尧闪身躲过,一记大比兜将这僵尸打了个趔趄,随后不等对方倒下,迅速抓住对方的长发,狠狠向后拉扯,露出咆哮连连的僵尸脸颊。 “媽的,你这口臭真是绝了。”
秦尧将其脑袋拉远,右手捏住僵尸的一颗獠牙,在其拼命挣扎下,硬生生将这牙齿给掰了下来。 米念英:“……” 偷偷关注着这边的燕无涯:“……” 几只本打算冲向秦尧的僵尸见此情况,脚步骤然一顿,竟是直接僵在原地。 人也好。 僵尸也罢。 他们这都是第一次见有人徒手生掰活僵尸的獠牙! 太凶残了。 太残暴了。 这厮比僵尸还僵尸,比妖魔还妖魔,还能算是人?? 秦尧无心顾及其他,顺手将獠牙放进口袋里,抬手薅向面前僵尸的另一只獠牙。 僵尸是没有痛感的,但两只獠牙却是全身的精粹所在。因此在电影中九叔才说,没有獠牙的僵尸就废掉了。 此时此刻,当自己仅剩的一颗獠牙即将不保时,那僵尸着实被吓坏了,呜呜嗷嗷的,仿佛哭泣,一下子把秦尧给整蒙了…… 他媽的! 莫名其妙的就有些不好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