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雨水多。天气也总是难以捉摸。因为偏爱这时节的风,所以,颜的窗子一直都是敞开的。白日凉爽,夜晚清冷,几日下来,固执竟惹出了病。慕桑去南方勘察项目,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了。电话不断,但每次,颜也只是匆匆说上几句,便挂断。似乎,她还不怎么习惯用一个听筒来说一些她不擅长的话。多数时间,她都是沉默的,或者简单的嗯哪。比如他问:最近怎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她答:嗯。天气变化快,你要注意身体?她照旧:嗯。再有两天我就回去了。院子里的花儿都开了吧?她继续:嗯。察觉到自己言语的苍白,她便草草地说上一句:你忙,我挂了。其实,他不忙。只要能听上她说几句话,再忙的事情也会变得无关紧要起来。梅落依旧时常打来电话问起他和颜的事情。他不知道,相同的话她会不会问颜。而颜,又会如何作答。很多时候,他就是这样好奇。他原不是如此心重的人。可自从遇见了那个眉眼寡淡又让人忍不住打探一番的女子后,一切都变得与往时不同了。三亚的阳光充足到不行。每每心情被天气连累到烦躁的时候,他总是格外的怀念颜的小院。老梧桐下的阴凉里,好像渗透着山间清凉的泉水,沁人心脾的清爽。坐在那架秋千上,摇摇晃晃地引来一阵风清凉。多好,偶尔还能美美地品一盏颜亲手煮的茶。在青花杯里,落下几瓣菊花,清香得很。想到这里,慕桑忍不住又拨去一通电话,却是一阵阵的忙音。无人接听。重拨,照旧。他笑,莫不是又在秋千上摇着或者陷入了睡。很多时候,她是个贪睡的孩子。真是睡着了么?还是摇在古藤里?都不是。她在阶前坐着。眼睛盯着亮了暗,暗了亮的屏幕,眼睛是酸酸的。这是感冒第二天,眼睛浮肿,鼻子红着,原本就苍色的嘴唇干裂开几道纹路。她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样容易委屈。这种时候,她是渴望温暖的。或者,一句关怀的言语。梅落来电话的时候。她还可以假装好好的样子。说着,笑着,言语清浅,如同往日。可如今,嘶哑的语言已经无法掩护她的安好。她不想成为慕桑眼里脆软的人。所以,任电话响了又响。她把下颚抵在隆起的双膝上,呆呆地望着满院的绿色和花。心里,百感交集。三日没有接电话,只是在信息中说一些间断的言语。慕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出了问题,他倒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想要迫切地回去看看。是的,看看就好。下了飞机。直奔小院。甚至,他没有告诉颜今日要回来。推开门,抬起头,四目相对,他看她蜷缩在秋千里,红肿的眼睛,憔悴的样子像个委屈的孩子。白色的长裙把她单薄的身体罩在透明的风里。他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这么难过,这么疼,被她拒绝过那么次,他都没有这样伤过。看见他站在那里,她瞬间妥协,想都没想,直奔向他的怀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特别渴望他的怀抱,然后让他轻轻拍着。眼泪晕湿了他卡其色的格子衫,混杂着他一路赶来的汗水。她第一次闻到了温暖这么具体的味道,真实的,可及的。傻丫头,怎么不说呢?因为是傻丫头啊。怎么不去看医生呢?躺躺就好了。这么固执,真拿你没办法。呵呵呵,气馁了么?才不会。我很有韧劲的。屡屡受挫,但绝不放弃。你是耍赖皮。有么?我是铁杵磨针。好了,不和你贫了。要不要喝点粥。嗯。等着,给你端来。看着他转身,她的心里像是一湖被搅乱的水,一阵阵起着波澜。给,慢点喝。她接过去,一勺一勺往嘴里放,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怎样?我加了点菜心,怕你嘴里没味道。她没有看他,只是点着头。似乎察觉到了房间的凌乱,慕桑开始动手打扫。蒲团还在屋檐下,泛着潮气。怎么能放心这样一个人呢?慕桑。颜唤他。嗯。他听了回过身,看了看颜。她正看着自己,嘴角挂着笑。如果哪一天,我走累了,到你那里歇脚好么?他看着颜,千言万语只剩下两个字:好啊!说完,就傻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