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新鹏觉得阿苹这通火发得莫名其妙:“谁家的老婆不是这么带孩子的呢?还有好多人又要上班又要带娃呢,人家是怎么搞得定的?你都不用为钱发愁了,舒舒服服在家当全职太太,怎么还这么多怨气了呢?”
没想到阿苹更加火冒三丈:“谁TM愿意谁在家!我可不愿意了!我要出去工作!你说谁能干你再去找一个!”
冯新鹏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当年那个清丽高冷、瘦弱粉嫩的小女孩,现在不但样子变得粗壮油腻,连说话都这么粗俗了?这还是我的小苹果吗?我并没有嫌弃她,可她为什么还嫌起我来了?我有什么不好?活到三十多岁就没有这么努力过!我每天累死累活地挣钱,回到家没有半句暖心的话,得不到半点家庭温暖,我把一个男人能给一个女人的全部感情都给了你,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冷漠、这么无动于衷、还要蛮不讲理地发牢骚、撂挑子呢? 阿苹气鼓鼓地一个人跑出去了。刚刚睡醒的儿子很乖,不哭不闹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叫妈妈,冯新鹏赶紧奔过去:“宝宝,来,爸爸给你穿衣服!”
儿子乖乖地拿起放在被子上的小毛衣:“宝宝穿!”
冯新鹏看着认认真真自己穿衣服的儿子,又心疼又感动:看看,明明我们儿子这么乖、这么懂事,哪里难带啦?这当妈的还成天叫苦连天,这负面情绪难道不会影响孩子吗?真不能再惯着她了,得好好给她讲讲道理、做做规矩! 这是周慧苹第一次离家出走、也是冯新鹏第一次绝不道歉,结果是她出去不到十分钟,就乖乖回来了,虽然不搭理冯新鹏,但还是对儿子搂搂抱抱,该干嘛干嘛,很显然,她舍不得儿子。 既然知道她为了儿子翻不起任何大浪,冯新鹏的心也就踏实了,他更加认定周慧苹就是在朝着普通庸俗的中年妇女道路上越走越远,也许这就是生活吧?婚姻哪里能都像恋爱那么美好?有了孩子怎么可能像二人世界时那么简单?算了算了,我还是爱她的,那就要接受她的全部,她想折腾就让她折腾吧,不理就是了。 但是在周慧苹看来,冯新鹏变得和她越来越没有话说,要不就不回家、回到家就面无表情。以前还有钱给她,最近连钱也不怎么给她打了,这是为什么? 周慧苹不是个喜欢找人聊天的人,严格意义上能说心事的朋友只有萧紫芊,但是她去了美国,而且她的老公对她那是无条件无原则地宠爱,她能理解我说的情况吗?而且萧紫芊其实任何时候都有一种优越感,为她身居要职的爸爸、为她的学历、为她的工作经历、为她的老公、为她的画家老妈、为她住的别墅、为她老公又开拓了什么业务……总之,她告诉阿苹的,全是成功、全是光环、全是好消息、全是让人可望不可及的好日子…… 既隔得远,又觉得不适合说,日子一天天过去,阿苹和萧紫芊说心事的念头就消了。偶尔她会想起李隆煊,那个她曾经唯一的知己,但是他也结婚了,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洁的友谊,那时候如果不是对他有强烈的好感、如果不是对着他就心旷神怡,谁会浪费那么多时间和另一个人在一起说那么多有的没的? 有时候抱着儿子沉浸在遐思中的阿苹会觉得从前的一切都恍如隔世:骑着自行车欢快地徜徉在街头小巷、风儿扬起她的短发和裙角轻柔的窸窸窣窣……和李隆煊在她家楼下李伯伯的中医门诊边帮忙边聊天……跟着向她示好的余文伟一起忐忑地踏上去香港的直通车……终于答应冯新鹏愿意和他在一起后他的欣喜若狂…… 这一切都是上辈子一个飘渺的梦,只有怀里这个还散发着甜甜乳香的宝贝儿子,才是她在真实把握的……也许,我这辈子唯一的想头就是这个孩子了吧?为了他,我得每天强打精神!至于我……呵呵……我的生活,已是死水一潭了…… 周慧苹越来越沉默,连时不时来看看她的哥哥周敏华都感受到了,他问妹夫他们俩是不是吵架了,妹夫立刻笑嘻嘻地说:“没有啊,她就是在家带孩子觉得太累,不想说话而已。”
周敏华就放心了:他也认为这个妹夫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爱屋及乌地对他们全家照顾有加,连他的出租车都由妹夫出面找人刚刚换了新车,反正这么说吧,不管你想不想得到,这妹夫都能替你想着了来对你好。周敏华和父母对冯新鹏的满意,让他们深信是阿苹矫情:一个舒舒服服在家带孩子、老公不停地赚钱交给你的女人,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这也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吧! 周敏华还推心置腹地提醒妹妹:“阿妹啊,唔喺大佬话你啊,你去照下镜,你而家个样已经变嗮,唔喺以前梗靓梗后生啦,要识得睇餸食饭,唔好成日同阿鹏顶颈。”
“女人,嫁得梗好已经喺好好命啦,唔好谂啲唔等使嘅嘢。”
(作者备注:广东话翻译 (妹妹呀,不是哥哥说你啊,你去照一下镜子,你现在的样子已经完全变了,不是以前那么漂亮年轻了,要懂得看菜吃饭,不要整天顶撞阿鹏。女人嫁得这么好已经是很好命了,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周慧苹不再向娘家人诉说任何的不满,她将所有的苦闷都深深埋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要忍要忍,但是也一直很清楚:总有一日是忍不住的! 然后有一天下午四五点钟她接到冯新鹏的电话说今晚要在厂里加班赶货,不回来了。吃完晚饭大概七八点钟,天色已晚,她突发奇想、鬼使神差,居然抱着儿子去了冯新鹏的厂里。其实她连地址都不是太清楚,本来想打电话让哥哥开车带她去的,后来想想又怕哥哥唠唠叨叨地给她讲人生大道理,就自己打了辆出租车,按照平时新鹏讲起的模模糊糊的印象,来到了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