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揪着的痛，好像有千万根钢针刺着她，但头脑却依然空白一片。她记不起来，就如同很多晚的梦一般，醒来只余枕头濡湿，却完全不明白她到底在哭什么。“你怎么了？”

陆言辰慌张蹲下，又是把脉，又是探额头，生怕帝君是有意骗他的，其实卿卿压根就没好全。白卿卿却一头扎进他怀里，咬着嘴唇强忍眼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喉咙却硬是发不了声。陆言辰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脑袋，眼里却一片死寂。难道轮回转世那么多次，卿卿最后都无法爱上他，只有他不停缠着，才能得到那么一点的甜？之前帝君曾说过：你们无缘。以前他不信，但是看着此刻几近崩溃的白卿卿，他却快要信了。他陆言辰从来不懂放手为何物，妖丹都找了，只想着和她日日相见，夜夜相依，却在此刻动了离去的心思。白卿卿最后晕了过去，他抱着她回到了白司明的房子，将她放在了床上。手顿在半空许久，没碰到她的脸又收了回来。他叹了口气。可能还是太急了吧，卿卿还记不得他。可能，她后悔了，所以才难过。他转身走了出去，背影落寞冷清，一如顾卿卿要和他离婚之时。“言哥，怎么了？”

白司明看到陆言辰出来，连忙追上去，道：“你们不是才一起吗？都多久不见了，巩固感情需要陪伴。”

陆言辰一顿，淡淡地道：“我只是想离开一段时间。”

白司明傻眼，才反应过来，陆言辰却已经消失在眼前了。离开一段时间？为什么？他们吵架了？……白卿卿醒来了，身边没有陆言辰的影子，慌失失地就跑下楼。白司明看到她下来，一改刚刚吊儿郎当的样子，道：“卿卿，你是不是和言哥吵架了？他说他要离开，这多严重啊，其实你们……”他有点头痛，不知从何说起，他们的关系复杂得简直都比高数还难了。白卿卿却脸色苍白地打断他，道：“老白，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话音刚落，白司明沉默了，眼神闪烁地别开脸。白卿卿却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猛地抓住他，道：“你想办法让我记起来好不好？我觉得……”我欠了他好多，好像要是记不起来，就会后悔一辈子。白卿卿的眼泪掉了下来，鼻头红红的，这是白司明从没见过的模样。白司明一直把她当妹妹养着，从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更何况她还是自己嫂子，更是语气重一点都不敢，白卿卿就没哭的时候。现在？！他叹了口气，也有点惆怅。“有办法的话就告诉她，磨磨唧唧的，像什么男人。”

白如俊从楼上下来，刚好听到这一切。虽然他潜意识就不喜欢这个未来妹夫，但是他更看不得自己妹妹伤心。这老白真是，想什么呢？他就差要下去和白司明吵了，白司明却像被下蛊了一样，立刻道：“我有办法。”

什么叫不像男人，白如俊想什么呢？他不但是男人，还是在上面那个！士可杀不可辱！他帮了白卿卿去水上鬼市。泫鼋还在，只要卿卿能说服泫鼋，就有希望用幻境唤起她的记忆。白卿卿虽然听得一头雾水，却隐隐觉得泫鼋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才上岸，一只灰色的团团扎到她怀里，又蹭又抱，整一个撒娇的孩子。白卿卿颤抖了，这玩意是什么？该不会是她前世抛弃的孩子什么的吧？现在认出她的味道找她寻仇来了？没错，就在一个小时前，白司明告诉了她大概的事，比如陆言辰是一只鬼，比如她以前对不起陆言辰，比如世上不但有鬼还有仙。本来很难接受的东西，她听来却觉得熟悉又正常，甚至隐隐有点难过。“主人，你不要我了，你怎么才来找我？”

小灰将两只耳朵缠在她身上，生怕她跑了。之前听到主人死了的消息，它压根就不信，颓废了好久，直到泫鼋哥哥告诉它主人还会回来，才好过一点。但是主人竟然让它等了几百年，从小灰等成了老灰。白卿卿拍着它的背，鼻子酸酸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哽咽着，道：“你，陆言辰，白司明，所有人在我的印象里都不一样了。老白说泫鼋可以帮到我，你知道泫鼋在哪吗？”

小灰一愣，点了点头，立刻带路。泫鼋住在一间茅草屋里，但是却锁着门。小灰在外面唤了几声，就奇怪地道：“不对啊，泫鼋哥哥明明刚刚都还在的。”

白卿卿还在好奇这玩的是哪出，这世界太不正常了，她想回火星。忽然，房门底下推出来了一张纸。这情景实在太特么眼熟了！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神仙玩意儿？几乎下意识的她就捡起来，上面有几行丑不拉几的字：你想恢复记忆吗？想摆脱失忆这种狗血的剧情吗？如果想，那就帮我买一份炸鸡翅和一本最新版本的《鬼夫大人有节操》。白卿卿以为自己瞎了。这是什么鬼？？？炸鸡翅就算了，毕竟好吃，来之前她也听过老白说泫鼋嘴馋。但是竟然要她买这书？虽然她从来没看过这作者的书，但刚好她大学同学有看，这可都是被吐槽过的。某墨作者老拖更断更，过得就像一只鸽子。这就算了，她还喜欢打着甜文标签写虐文，脸皮厚得很！生活那么不易，她还喜欢撒玻璃渣！据说她的评论区，读者们一天到晚都在问今天某墨咕了吗？今天某墨良心发现了吗？据说只要脸皮够厚，她能拖到世界末日。想不到泫鼋如此重口，她很鄙视。但是里面的泫鼋却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喷了一口气，气呼呼地道：“不许你说她坏话！”

白卿卿忽然很想回家，幻境什么的，就算了吧。但是，想起陆言辰落寞的样子，心里不知道哪里一阵痛，她妥协了。再次回到鬼市，泫鼋开了门，一把抢过书和炸鸡，眼里冒了金光。白卿卿以为泫鼋是个老头子，毕竟书里都说世外高人都是长了胡须的，但是现在却发觉泫鼋竟然是个奶油小生一样的存在。他笑起来纯真无害，脸上还有浅浅的梨涡，绝对担不上变态二字。饱餐一顿，泫鼋才道：“卿卿，你依然还像以前一样深得我心，来，把这个签了，我帮你。”

白卿卿不知道为何自己没说来意他就会知道，甚至无法想象泫鼋到底有多恐怖的实力，又为何要住在水上鬼市不出去。但当她看到内容时，只想说一句：卧槽！里面没啥内容，就将一句话强调了三遍。“每月带我出去一次，每月带我出去一次，每月带我出去一次。”

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是个傻子呢？白卿卿当时也不知道每月带他出去一次到底会遇到什么，很轻松地就签了，为以后埋下深得不能再深的坑。她跟着泫鼋，走进了一间房子，就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脑袋一阵剧痛。记忆如流水般汹涌而进，偶尔是猪圈，偶尔是蚊子窝，偶尔是马棚，最后她的回忆停留在顾卿卿身上。轮回那么多世，只有那一世最深。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眼泪不自觉流了满脸，心口一阵闷痛，却出不了声。直到看到自己死在陆言辰面前，他二话不说就想自毁，白卿卿瞪大双眼，尖叫出声，“不！”

她怎么可能伤害陆言辰，怎么舍得扔下陆言辰？就算君白那一世他做了什么，也早就还清了，一直都是她欠他的，一直都是她没做好。她现在才明白那天陆言辰的话。“你还有家人吗？”

“有。”

“都有谁啊？”

“你。”

陆言辰心里，从来只有她，这天地间如果连她都不在了，陆言辰该有多寂寞啊……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痛吗？狠吗？会不会累得想忘了她？她冲了出去，泫鼋却似乎早就料到了，大手一拂给了她一把力，身后还有他的嗓音传来，“记得每月带我出去啊！”

白卿卿回到人间，冲出门外，天地那么大，他又在哪？“以前都是你等我，我欠你，那这一辈子，就让我来找你吧。”

她拿起背包，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心里却比任何一刻都要清晰。一年后。白卿卿毕业了，只要放假她都会去找陆言辰，但是找了那么久，却依然没有一点消息。白司明也很惆怅，老在家顶着一个鸡窝头，她都要以为白司明暗恋陆言辰了。但是言语试探间，白司明竟然闪闪缩缩地往楼上看，又说：“你别胡说八道，我和言哥很纯洁的。”

“哦。”

男人之间的事她不懂，只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出去一段时间。”

白司明摆了摆手。白卿卿记起所有事了，现在君白和顾卿卿的记忆都有，指不定还有转世为猪的记忆，这么牛逼的一个人，他不需要担心。她想回一趟以前老家，不知怎么最近老是想念之前的日子，坐了几趟车就转回去了。现在的老家已经没有那栋房子了，反而建成了老年人活动中心。她撑着伞站在大门前，深吸了口气。以前和陆言辰相识的记忆汹涌而来，熟悉又亲切，忍不住勾起唇角。当时是真的怕这只鬼啊，好端端的就缠着她，明明她喜欢平凡，却偏要让她不平凡。只是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段关系变了味，变成难分难解，变成爱而不得，变得大家都不认识大家。站了一会儿，她想回去了，才转身看到身后高大清冷的身影，手上的雨伞掉到了地上。张了张嘴，嗓音沙哑，不敢置信，“陆言辰。”

相爱，即是缘份的开始。只要两颗心够近，再远也有相聚的一天。白卿卿笑了，眼泪不自觉流下来。陆言辰走了过去，将她拽到怀里，又抹过她的眼角，道：“丑。”

白卿卿一拳捶在他胸口上，怒道：“还会不会说话了？”

很有道理，不会说话就少说点。陆言辰挑了挑眉，低头亲了下去。“陆言辰，其实我没……”不喜欢你。话没说完，陆言辰已经打断了她，哑着嗓子道：“这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的卿卿回来，只要现在是喜欢他的，之前发生过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想珍惜现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