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康怔怔地看向赵小刀。　　“不，余叔叔您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您一下，这次余与犯的错误比较大，涉及的金额数目比较庞大，如果被带回来就算能把钱都如数吐出来也是要负刑事责任的。您舍得吗？”

赵小刀解释道。　　她并非怀疑余康三观的决心，而是面对无法撼动的法律，作为父母，孩子始终是最软肋的存在。想要找到余与，余康是最有希望的突破口，但是赵小刀也不想为了自己的利益得失，利用余康。　　余康定定地看着赵小刀，眼神里的海涌动了好几拨。　　他在做激烈的思想挣扎，赵小刀中肯的提醒确实需要仔细斟酌，且和他的三观在不断地进行矛盾的碰撞。　　最后，余康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又是一饮而尽：“唉，不舍得也要舍得，不是？不然，眼睁睁地看着他越陷越深吗？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妈死的早，我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抚育着。好不容易看到他成为了一名医生，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实现了我和他妈妈的心愿。然后结婚，生子，一直日子都这么按部就班的过着。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犯这样的错误，他会……”　　“我作为父亲，我有义务把他救回来，我必须要把他救回来。否则不光是我，我的孙子孙女都会抬不起头来。”

赵小刀提醒的中肯，他也就说的中肯。　　这是两个男人的对话。　　更是两个父亲的对话。　　是了，就是这句“不舍得也得舍得”。　　赵小刀对余康说：“余叔叔，我想这段时间余与应该不会主动跟你们采取联系。您好好想想，余与离开前的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他是不是欠了什么债，或者您可以问问您的儿媳妇。”

余康压眉，缓缓点头：“好，我知道了。我回去问问，整理一下，再告诉你。”

赵小刀：“我会让懂技术的人去您家一趟，把你们的手机做个监测，以防余与突然联系，可以查到他的定位。不知道您是否愿意？”

余康没说话，还是缓缓点头。　　老板娘上菜。　　赵小刀给余康递过去干净的筷子，轻声安慰：“事情再大，我们都要把饭吃饱了再说。”

明亮的小餐馆，午后的阳光从推拉门折射进来，映在米色起皮的桌面上。　　零零散散的客人或说话或安静地吃着饭。　　赵小刀看到余康在夹起一大筷青菜往嘴里塞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扯动到嘴角的伤口还是因为心里难过，那一刻眼泪从他的眼角清晰滑落，滴在碗里。　　而对于赵小刀来说，她真正的难受，是要帮着一大家子瞒着秦天易。　　公公婆婆把那么大一笔钱给搭进去，这情绪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缓得过去的，没找到余与之前都别想好了。　　虽然说没跟他们住在一起，可万一一个没忍住，跑过来要找儿子诉苦，就穿帮了。　　赵小才不是大嘴巴，但难保不会出纰漏。　　这里里外外都是事儿的，缝隙多了，到时候兜底就不知道该兜哪里才好。　　头疼，太头疼了。　　赵小刀回到公司，给MISS李安排这份找余与，给余康家里手机做检测的新任务。　　MISS李还没说话，赵小刀就主动顺毛：“这份任务我知道和工作无关，我会另外给你加钱的。”

MISS李满意地给赵小刀竖大拇指：“秦总会做人。”

赵小刀揉着太阳穴，龇不走心的假笑。　　MISS李领命出去，开始执行赵小刀给的额外任务。　　赵小刀则打开笔记本上公司的视频账号，看最近这几天的网络热度。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这几天策划的广告内容让公关部拍摄上传的，都被截胡了流量，按赞和转发的数量比起之前的都是断崖式下跌。　　不仅推送的渠道被压下去，还有几个给了钱的大V都只是很敷衍地把视频艾特了一会儿就又删掉。　　网上倒是有关于公司的讨论话题，但讲的都是秦氏和乔氏的比较。　　乔东东的个人热度一下子窜的很高，还打了一家其乐融融的亲情牌，把公司宣传成是一个大家庭的文化，奖励员工的方式不是用钱而是去偷偷地请他们的父母来跟他们团圆的创意和她安排MISS李拍摄她的以德报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公关部已经有人报告被打压的这件事请求她的意见了。　　可赵小刀的授意就是继续，不管被谁打压被怎样打压，该做的努力一样都不要少。　　她就是要营造一种陷入窘境的氛围，让徐子媛觉得她得逞了。　　只有让猎人觉得他一定会猎到猎物，猎物才有可能当猎人。　　赵小刀很有耐心，等徐子媛这样以为。　　MISS李那边找到了可以玩黑科技的朋友，去到余康家帮忙做了监控工作，赵小刀一边要留意余康那边的动静，一边跟赵小才跟进公婆那里的情况，还要一边给自己拍摄的郊游照片做剪辑。　　他借口要加班让秦天易自己先安置了，结果秦天易居然提着饭盒从家里跑过来。　　“老，老婆？你怎么来了？”

赵小刀忙到飞起的时候，看到秦天易的突然出现很是心虚，仿佛她没真忙而是在瞎忙。　　秦天易打量她的心虚，又看了看一旁的MISS李：“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

MISS李满脸堆笑，从赵小刀的身边直起身，“夫人，我去给您倒杯热牛奶？秦总正好还没吃饭。”

秦天易看MISS李摇着蝴蝶臀一晃一晃地出了去，立刻沉下脸看向赵小刀：“赵小刀，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老婆？看别的女人两眼放光的，你还有道德嘛你？！”

好家伙，他不来不知道，一来还真是吓一跳！　　刚才看到了什么？　　MISS李那丰满的位置紧紧挨着赵小刀，赵小刀都不知道避嫌，还贴脸说话？！　　这，这哪是在忙？　　这是假公济私地忙吧？！　　他十分怀疑某人这是尝到了当男人当老板的隐秘好处，借此想要红杏出墙了！　　所谓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赵小刀眨巴眼睛，愣愣道：“……搞半天，你是来查岗的啊？”

“……”秦天易拍饭盒，“不，我是来送饭的。”

赵小刀可不搭理他莫名其妙的飞醋，把饭盒拿过来一层层地打开：“那你可以走了，我今晚要忙通宵，没空陪你，你赶紧回家去吧。”

“没事啊，你没空陪我，我这不是可以陪着你吗？”

秦天易索性拉开椅子坐下，“这么久没碰公司业务了，趁此机会也好跟进一下进度。”

赵小刀皱眉：“你不相信我？”

秦天易无语：“你是指MISS李，还是指公司业务？”

赵小刀：“两个都是。”

“那你说对了，我就是不相信你，怎么着吧？”

秦天易本来不想这么不讲道理的，但怎么好像因为赵小刀的关系他不得不变得这么不讲道理。　　“如果是MISS李，我连徐子媛的这招都过了，怎么可能还会对MISS李有什么心思？如果是公司业务……目前本来和我们公司合作的对象都被徐子媛挖走了，广告位从矮子里面拔高，还没有回复。以上。”

赵小刀吃着家里美味的饭菜，一边回道。　　最近秦天易频频在这件事上做无谓的纠缠，赵小刀一记不耐烦上头，想到他是孕妇，孕妇多思，就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　　她get到作为男人，对女人的唠叨的第一感觉是怎样的。　　这一次次的耐心，唯一来源就是爱啊。　　“所以，我就更加好奇了，那你在忙什么？”

秦天易特地过来这边，就是因为知道公司情况不妙，视频上的热度被压的死死的，乔东东那个家伙出来蹦跶了，他家的山寨饭庄一时间出现在半个城市的大大小小广告位上！　　徐子媛的公司居然还搞了一个活动：和乔氏的广告拍照，可以换取他们一个让自己上镜的机会！　　到时候市中心广场的LED屏幕上会包一个视频墙，参与活动的人可以在上边露脸对想说的人说一句祝福！　　简直是一朝皇帝一朝臣。　　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他们秦氏的风光就所剩无几了！　　这个时候赵小刀还说忙，她能有什么可忙的？？？　　“这个情况下，你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吗？”

通过之前赵小刀让公司起死回生，他对赵小刀的能力有新的认知，但是他还是相信科学的，赵小刀即便能力出众，在这种徐子媛动用全部力量碾压式的情况下，赵小刀能做的真的不多。　　“没有。”

赵小刀摇头，转眼间盒子里的虾被她吃光了，“我这相当于就跟你假装骗我说要开会，其实是待在车上想一个人静一静的意思差不多。”

“……”　　“想要一份空间。”

“……”　　MISS李推开门伸进来一只胳膊，“夫人，您的牛奶。”

秦天易接过牛奶，看向赵小刀：“你这份空间，还挺甜蜜的。”

赵小刀放下筷子：“别闹。她留下来陪我加班，我是额外要付加班费的。”

秦天易叹了口气：“小刀，我们如果关门大吉了，你有想过怎么办吗？”

赵小刀怔怔，秦天易怎么突然说到这么可怕的事情。　　“我有想过。”

秦天易抬头，对上赵小刀的讶异眼神，“之前分店工资发不出去，公司的账面接近为零的时候，我就有想过。”

“我爸努力了一辈子，优秀了一辈子，我妈做了一辈子的阔太太，我习惯了每个月给你一大笔的生活费，我们还有两个小公主。开支不小，一旦我垮下来，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该怎么办？就算我去上班，微薄的工资也供不起多久。想来想去，我竟然也想不出什么答案来。”

秦天易托腮，眼神没有焦点地苦涩地笑。　　“有什么想不出答案的，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那就关门呗。你去找份工作先做着，我也不会闲着，我也出去上班。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奋斗。菲儿和妞儿上不起贵族学校了那就上普通学校。只好我们还有房子，还有健康的父母，孩子们可爱乖巧。没有之前的进账我们就省着点花，比起这个城市里的大部分人，我们好上太多了。”

赵小刀耸耸肩，一点都不怂。　　秦天易回神，望着赵小刀，忽然想起之前他和朋友喝酒的时候，说起两性关系，朋友说过的一句话：“别小看女人，女人的无畏有时候比男人厉害多了。”

那个时候，他还一笑置之，没往心里去。　　现在看着赵小刀这么坚定的眼神，这么坚定的回答，终于明白这话是真的。　　他曾经很害怕，包括这次心里也没有底，可是赵小刀竟从没有怕过。　　“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公司关门大吉的。你做惯了大少爷，我怕你连普通上班看上司的脸色都做不来。”

赵小刀说这话的时候，秦天易的手机响了，是白雪发来了消息。　　“她又找我干吗？”

秦天易皱眉，打开详细内容，“白雪说……她跳槽去了元氏，要请我吃饭。”

赵小刀担心白雪这么主动地说自己去了徐子媛的公司，很可能就是帮着徐子媛约的他出去，便说：“别去了，我替你去。”

秦天易息屏手机揣进口袋：“那怎么行。这女人之间的饭局，你不好随便插进去的。”

“……”　　“再说了，你刚刚还说要夫妇同担。这摆明了就是要让我劝你服软，我不去的话她们的戏还怎么唱？”

赵小刀担心地看着秦天易的肚子。　　秦天易把披风一裹：“放心，老娘的肚子皮实着，我的儿子随我！”

“……”　　秦天易真是越来越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