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笑吟吟地道:“姐姐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粉蝶看了一眼红弦:“你说什么?”
红弦笑道:“就是为了小四这个太弱了,所以,先不给她取名,没有名字,生死簿上就不会注名,自然也没有鬼来勾了。”
粉蝶之前所生活的环境里,没有这样的说法,此时听了,倒不觉无稽,只觉得有趣:“这话说的,若一直没名字,岂不是可以长生不老了?”
红弦听到粉蝶这样说,不由觉得好笑,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不过是取个好口彩,姐姐又较这个真做什么呢?再说了,她将来叫什么名字,与咱们姐妹也不十分相干的。”
粉蝶随口回道:“我就是好奇罢了。”
红弦望着粉蝶道:“那现在还好奇么?”
粉蝶轻轻地摇摇头。红弦低着头,又做了两针针线,抬头看了一眼粉蝶:“既没什么事儿了,你往那边坐一坐,我有些看不清东西了。”
粉蝶也没深想,只是随口问道:“你之前眼力不是挺好的么?”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不知道,这两月,眼力也不如之前了,行动也不如之前灵便,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
粉蝶低声劝道:“回头,找个女医看一下吧。”
红弦莞尔一笑,却也不放在心上,只道:“我知道的,姐姐不用担心的。”
粉蝶轻轻地摇摇头:“罢了,我不多劝,你好自为之。”
红弦一边低着头做着针线,一边道:“我懂得,对了,姐姐过来这半天,还没说你要办什么事儿呢。”
粉蝶半低着头:“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随便过来说说话。”
红弦轻笑一声:“姐姐真没事儿的话,我可就不问了,过两天,咱们一起往城郊看看,姐姐替我多费心吧。”
粉蝶含笑问道:“你让我替你费什么心?是家里的,还是外头的。”
红弦笑道:“那倒不是多么重要,哪边你能看到,就看着些吧。馨萝那边,到时指不定怎么样呢。”
说到最后,红弦不由得叹了口气。粉蝶点了点头:“我都知道的。其实,妹妹还是让我多盯着点紫袖,是不是?”
红弦微微一笑:“姐姐既然知道,又问我做什么呢?”
粉蝶不无慧黠地道:“不为什么,就是让你自己说出来。”
红弦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专心地做起了针线。转眼,便到了给赵正送行的日子。秦士清一早便带着一儿三女往城外去。兄妹四人,坐在车上,心中多少有忐忑。这两天,秦家是出奇的安静。安静得让人都有些不习惯。粉蝶从蒲包里掏出一把瓜子,给三人分了。让到墨池时,墨池摆了摆手:“不用了,这两天有点上火。”
红弦听了,不由揶揄道:“哥哥这是怎么了?这会试还小半年了,又着什么急了。”
墨池面上一红:“我倒不是为了这个着急,实在是,唉,你叫我怎么同你们说呢,罢了,我就是这几天,看文章看得多了,有些累了。”
红弦看墨池吞吞吐吐地,心里不由和有所疑问,不过却也不明问,只是随口劝道:“要说,到这个时候了,也不再每天多看几篇少看几篇了,自己心里放稳了,比什么都强。”
磕着瓜子的粉蝶,也附和道:“红弦说得是,我听人说,到这个时候,最要紧的就是心态。我往常听说,有的那书生,平时做得锦绣文章,人人称赞,一到考场上,就紧张得连笔都拿不稳,一句好词好句也写不出了。”
墨池低顺着眼神道:“这种,多半还是功夫不到家的。”
粉蝶颇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哥哥这说得可就差了,要是功夫不到家,那平时的文章,又是怎么写的呢?总不能次次有人捉刀代笔吧?哥哥,你还是把心放平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人们都说连中三元,一举夺魁。可是连中三元的人,自古又有几个呢?咱们家,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可也总是吃喝不愁,即便是这一回不成,那就再读三年书,又能怎么样呢?”
墨池只是低声道一声:“妹妹说得有理。”
粉蝶还要再说。红弦暗暗地在粉蝶的肋下掐了一把。一旁的紫袖,从粉蝶的手里抓了一把瓜子,克克卡卡地嗑着:“大姐是怎么听说的那些事儿?你平时也不怎么出来的。”
粉蝶也不深想:“不过寻常闲话里听来的,也就记下了。”
紫袖笑道:“还是姐姐记性好,我这记性就不行,别说别人的闲话,就是当面对我说的,我有时都记不住。亏得我是个女孩子,不用读书,要是个男孩子,到了学堂里,指不定要挨先生多少打呢。”
红弦听了,不由笑道:“这话说的,你又不是一个字不识的,不一样的读书识字么?”
紫袖笑嘻嘻地道:“快别说了,我认这几个字,都叫我娘当初急得够呛。可不敢再继续往下教了,生怕再教下去,我还没有学会,她自己先气个够呛。”
墨池没有见过这姐妹三人这般说笑,不由得拿眼望着红弦。红弦只是眼珠左右转了转,以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一时,到了城外,秦家诸人,倒是来得极早。众人互相见了礼,红弦姐妹们便拉着香兰,往一旁的树下说话。秦士清自带着墨池与赵正说话。香兰看到红弦,左右望了望:“她们一定会来么?”
红弦含笑点了点头:“应该会来吧,不然的话,我前儿不就白忙活了么?”
紫袖含笑道:“姐姐,你们在等谁呢?”
香兰看到紫袖,故做不识地道:“这位打扮如此富贵的姑娘,是哪一位,红弦你还没给我引荐呢。”
红弦笑道:“香兰姐姐,你与她不是见过的么?我那继母收下的义女,取名叫紫袖的。”
香兰收敛了笑意,上下打量了打量紫袖,神色十分地轻佻:“倒是有些印象,她来是做什么的?我与她没有什么交情。”
紫袖笑嘻嘻地道:“赵家姐姐莫要见怪,您与我家红弦姐姐最是要好,您是她的朋友,我便也拿您当姐姐了。听说您要走了,我这心里,十分的懊悔,您在京城的时候,我怎么就没跟您多多交往呢。我手里也没有好东西,一只金钗,姐姐若是不嫌弃,戴着玩儿吧。”
说着,从头上摘下一枝镶珠嵌宝的金钗。香兰却也不接,只是看了看红弦,又看了看紫袖:“这还不算好的,红弦、粉蝶她们俩头上都没有这么一枝呢。”
紫袖笑道:“我的两位姐姐,都是清雅之士,不似我粗俗,这等俗物,她们是看不上的。”
香兰听了,面上不由一红。红弦听了,轻摇摇头:“果然三句话一过,就没有好话,我同粉蝶姐姐不要的东西,怎么香兰姐姐就会要了呢?”
说着,往会按了一下紫袖手里的金钗。谁料,两股的金钗钗脚之间,猛然多出一枚金针,直刺到红弦手指上。红弦手上微微一痛,却也不声张,直接拿过金钗,往后退一步,走到紫袖身后,一手按着紫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将那多了一枚针的金钗,插在紫袖的头上:“妹妹怕是不知道,姐姐如今百毒药不侵。”
说罢,将那钗又往里按了几分:“说,这是勾连上了千机阁,还是百草堂?”
紫袖吃痛:“姐姐说什么,我听不懂。”
红弦将金钗往里又戳了一下:“再说一遍!”
香兰与粉蝶看到这突发的变故,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香兰是外人,不好说话,往后退了一步,就要喊人。粉蝶轻呼一声:“这又怎么了?”
红弦将那金钗从紫袖的头上,摘了下来,一手将紫袖掼在地上,一手举着那金钗:“两位姐姐请看。”
二人看到那簪子上的机关,不由一怔。香兰缓过来,道:“你们等我,我去叫父亲和秦大人过来。”
紫袖以手在地上匍匐两步:“香兰姐姐不要……”说着,便要拉香兰的裙摆。红弦连忙上前,一脚踹开紫袖:“还想害谁。”
紫袖眼中涌出泪来:“我没想害谁,我只想活下去。”
红弦冷冷一笑:“还敢胡说。”
粉蝶亦道:“谁都是想活下去,可是别人活下去的过程中,没有害过别人。”
却说那边秦士清父子与赵正看到这边紫袖摔倒在地,就被红弦踹番,不由得有些吃惊。秦士清一副歉然的表情,看了看赵正。赵正打了个哈哈:“不妨事,秦兄,你先去看看令嫒。”
秦士清三步并两步赶到姐妹这边,叱道:“怎么回事儿?”
紫袖含着泪:“爹,救命啊。”
红弦也不看秦士清,只是举着那金钗:“这是今儿一早紫袖头上的金钗。方才,她说要送与赵家姐姐。退让间,我拦了一把,便成了这样。”
金钗两脚间的那枚针,还在往下滴着血珠。墨池不解这些,只道:“只是无意碰伤,妹妹怎么这么大脾气,难道说,还有别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