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朝紫袖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如不如意的呢?真以为你那点微末伎俩能瞒得过谁啊?江湖上,靠暗器成名的,乃是西域千机阁,靠毒药的是南凉百草堂,再加上湘西的云烟门,这三家可以说是江湖上不靠正经功夫,只靠暗杀与这邪门歪道成名的魁首。总绕不过这三家去。说来也巧,这三家,姐姐我还都知道些。千机阁里是一群杀手,做的机关也很厉害。你那金钗上多出一根针,平时不用时,并不会显露出来,这细小机关,倒有些像他们的手段,不过呢,千机关不擅用毒,而且,你若有雇买千机阁的钱,去年秋天,断不会只买来几个寻常的江湖客,我也就活不到今儿了。况且,你近来本事见长,千机阁只出杀手,不会有人教你功夫,这不用问,千机阁可以排除了。”
红弦一边说,一边查看紫袖的神色,以期即使紫袖没有说话,也能看能过紫袖的神态,判断自己所说的是与不是。说到这里,红弦转过头去,望着秦士清道:“这三大门派,千机阁是有谋逆之举的,只要不是千机阁,那便没有牵扯到国事里面去。既然没有牵扯到千机阁,您倒也不用担心紫袖这一回做下的事儿,会害了整个秦家。”
秦士清略略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下去。”
红弦又笑道:“另外两家,百草堂最擅用毒,她们的那个毒,用的倒是和紫袖妹妹的毒像是一门所出,一样的刁钻古怪,虽不把人毒死,却也让人难受得够呛。不过呢,不与百草堂乃是私仇,要说她们中的哪一位,为了报复我,教三妹妹点本事儿,也不是说不通的。紫袖妹妹,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紫袖别过了头,并不与红弦说话。“不过呢,百草堂中,没有什么功夫高手,本事都在下毒之上,她们又不擅机关,以你的资质,想让你短时间内本事快速地增长,除非也是药力使然,怕是没有这么容易,紫袖,你说我说的是么?”
紫袖有些赌气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百草堂。”
红弦轻笑一声:“既然妹妹连百草堂都不知道,那就只有一个云烟门了。实话实说,湘西云烟门的事儿,我知道的并不多。”
说到这里,红弦转过头去,望着秦士清道:“背后之人若是云烟门,还望父亲能饶紫袖一命。待女儿禀过王妃,再行处置。”
秦士清望着紫袖:“是不是云烟门?”
紫袖委顿在地:“是。”
红弦再不多说别的,转头就走。秦士清也不阻拦,任凭红弦离开。谭氏上前,扑在紫袖身上:“你这笨丫头,但凡早说了,何至于受这些苦,你说说你,好端端地,怎么就沾染上那些江湖人了?”
秦士清冷冷地命仆妇将谭氏拉开。谭氏朝秦士清哭道:“老爷,袖儿如今既然已经招了,让她回去洗洗,吃点东西,睡上一觉,再慢慢地问吧。”
秦士清道:“你还有心思吃东西,我奔走这一日,还水米没打牙呢。”
谭氏委委屈屈地道:“既然这样,老爷便是不管紫袖,也该保重自己,吃些东西,然后再问。”
秦士清上前几步,抓住谭氏两臂:“贞如,我对你说,你不懂问案,就该这个时候,一鼓作气地问下去,而不是在这时候去休息,这个时候歇了,让她把话对策想出来了,再问,可就问不出来了。贞如,这个事儿现在牵扯着太多,不从她这里把话问清楚了,咱们都有不了好,别以为大理寺便算顶头了,上面还有刑部,再闹大了,说不准这一案还得交到圣上面前。”
谭氏抹了把泪:“老爷,哪就有这样严重了。”
秦士清叹了口气:“你是真不懂啊,罢了,你先回去,你放心,我总给她留条命,也不让她身上带着伤残,你可肯放心了么?”
谭氏眼中含着泪:“若紫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
看到娇妻含泪,秦士清心下爱怜,可一想到今夜如不将事审清问明,自己对了营里没个应对,自己的这个官,也就快做到头了。想到此处,秦士清微微顿足,咬了咬牙,将谭氏往外一推,吩咐丫头:“对夫人回去。”
却说红弦回到宜兰堂,又喝了一盏杏仁茶,也不多想,便睡下了。转眼天明,红弦一早便让云岫给自己梳好了头,又插戴上几支当初王妃所赠的簪子。“我走以后,你们跟着大姐姐。若家里实在太乱了,就让大姐带着你们往兴隆茶馆去。到那里能躲多久,就躲多久吧。我看看王妃那边留不留我,若是不留,我就也去找你们。”
红弦一边拿着幕离往头上戴,一边吩咐着云岫还有珠儿。云岫望着红弦:“小姐,这是怎么了,有这样严重么?”
红弦叹了口气:“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们没看到昨天咱们夫人那寻死觅活的样么?这一回的事儿,比以往都大,不过也不一定就能要命。我如今不能把话难你们说死,只能告诉你们相机而动。你们都是好样的,只可惜,都太老实了。有些事儿和你们说了也没有用。”
云岫咕哝道:“小姐这俩月,行事是越来越神秘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劝您,只能尽量地别给您捣乱。”
红弦微微一笑,便离开了宜兰堂。往平阳王宫的路上,红弦心绪烦乱,当初的小王妃余氏,便与云烟门有着牵扯。如今,她的妹妹也牵扯了进去。虽然说,她的妹妹一向并不与她一条心,可在外人看来,那依旧是她秦家的姐妹。纵然王妃知道这一点,可是别人会怎么想?云烟门还要在京城布多大一个局,才算完。想到这里,红弦的心,就仿佛被一只手攥住一般,难以跳动。一时,到了平阳宫。红弦直接便奔王妃的寝宫而来。到了院里,只看王妃身边的玉兰正拿着棋盘要进去。红弦笑道:“玉兰姐姐,千岁安好。”
玉兰看到红弦,笑道:“安好,昨儿还念叨您呢,说您一回家,就把她忘了,这都几天了,还不回来。”
红弦微微一笑:“这不是来了么?姐姐怎么拿着棋盘呢,谁在里面,是郡主么?”
玉兰轻轻地摇摇头:“倒不是郡主,您猜是谁?”
红弦抿了抿嘴唇:“您别同我打机锋了,我可猜不出,您快告诉我这会儿我能不能进吧。”
玉兰笑道:“您快进去吧,若是那不能进的,奴婢哪还敢在这儿和您玩笑呢。”
说着,掀开竹帘,对红弦道:“快进来吧。”
进了屋,只看王妃旁边坐着的是许久不曾过来的李馨萝。王妃不等红弦请安,先笑道:“我方还同馨萝说,是你先过来,还是玉兰先拿棋盘过来呢。”
红弦笑盈盈地道:“不知道是千岁赢了,还是馨萝姐姐赢了呢?”
王妃笑道:“你猜。”
红弦看了一眼馨萝:“臣女猜,您二位是不输不赢,因为臣女与玉兰姐姐不分先后进来的。”
王妃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对馨萝道:“如今红弦也来了,咱们这棋也不用下了。红弦,今儿过来,有话要说么?”
红弦咬了夸牙齿:“原是有话要说的,只是馨萝姐姐在这里……”馨萝轻笑一声:“这是怎么了,还瞒着我了呢?就你昨天挖土的那个狼狈样儿,我还没同千岁说全呢。”
红弦半低着头:“所以我说,有姐姐在这里,我似乎也不用再说一回了。”
王妃轻叹一声:“若只是馨萝知道的那些事儿,你今儿也不用急着过来了。说罢,与馨萝分开之后,又出了什么事儿?”
红弦将之后的事儿,简明扼要地向王妃说了。只是隐去了其中罗红衣一节。王妃听了,略略地点了点头,道:“明简这孩子,怎么如今这样莽撞了,还不如你呢,这种事儿,怎么能往大理寺送?”
红弦半低着头:“依千岁的意思,这个事儿应该怎么办?”
王妃微微皱眉:“先这么着,别人没提,你秦家就也别动,那紫袖就先留她一条命。要是到了不该留的时候,也就都别心软了。”
红弦听了,点了点头:“对这个妹子,臣女向来也没心软过。她对臣女,也一向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臣女昨儿这一夜,一直在想,如果把紫袖交给您,是不是能问出云烟门下一步会做什么?”
王妃轻笑一声:“都到这一步了,云烟门怎么可能还按之前所安排的去做呢?问了也是白问。况且,就你那妹子,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问她做什么呢?”
红弦微微一笑,奉承道:“千岁说得是。”
王妃又道:“今儿,你可得在这儿多住几天,和馨萝一起,陪陪我还有明簪。”
红弦含笑道:“来的时候,还怕您不肯留下臣女呢。”
王妃正色道:“这又是怎么了?”
红弦低声道:“家里现在乱糟糟的,臣女这一回,打算等哥哥成亲了再回去的。怕您嫌臣女住的时间长。”
王妃笑道:“你这是躲清静来了。那你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