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千机阁来了回信。他们一行人,真的可以往千机阁,去见一见千机阁的主人了。一行人,从黄尘酒家出来时,天气忽然转晴,没有了那么的风沙,,只是热得让人头脑发胀。确切地说,比他们来时,更加热了。一日走下来,未到地方,众人只得在沙丘之上搭起了帐篷。红弦与罗红衣还有明箴呆在一个帐篷里。名义上,是她们两个女人,侍奉着秦王殿下,暗里,是罗红衣护着他们两个。帐篷里,明箴随手拔下头上的长簪,在沙地上写道:“明日,寻隙命秦王留在外面。”
罗红衣听了,点了点头。红弦亦抽出长簪,在地上写道:“因何?”
明箴笔走龙蛇地道:“其为君,不可涉险。”
红弦又写下:“其可知?”
明箴写下:“不知,当知。”
红弦叹了口气:“莫要白费了功夫,到时没人知情儿。”
明箴笑道:“我不管旁人能不能知情,你能知我的情儿就是了。”
红弦苦笑一声,又在地上写道:“既跟来,便有心同去,何苦令其不快。”
明箴写下:“他安,咱方安。”
红弦苦笑一声:“也罢,就依您了。姐姐,把灯熄了吧。”
罗红衣知道,红弦这是不想再笔谈下去,只是把灯压暗了一些,然后伸脚将沙上的字都抹去。“留点光亮,晚上也方便些。”
红弦与明箴自然也不在这些事儿上与之纠缠,便各自和衣而卧。转眼天明,又是赶路。这一日,倒比哪一日都热,骆驼上的水箱,已经见了底,众人生怕水用完了,还到不了地方,他们在这大漠里,也就再难有幸理了。不过,从千机阁出来接他们的江湖客,并不着急,想来,千机阁离此,也就不远了。过了午后,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千机阁来的人,指了指前方:“你们看,那里,就到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远远望去,只看到有一个小小的白点儿。人常说:“看山跑死马”,看着山在眼前,待走到近处,这距离足够把马也累得够呛。千机阁虽称是阁,但历来江湖传闻中,却如一杀手之国。想来不会太小。如今,还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白点,那距离应该不近了,不知道天黑之前,能不能赶到。诸人之中,心中都有这个疑问。那千机阁的江湖客,骑着骆驼,走在最前面。红弦跟着明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跟在后面。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那个“小白点”之下。那确实是一座阁,一座小小的阁楼,看上去,让他们这些人能进去,都有些挤。仿佛风沙若大一些,这大漠的狂沙,足以将之埋没。门口的牌匾之上,用鸟虫篆写着“千机”二字。罗红衣用有些旖旎的声音,对明箴道:“爷,那上面写的是哪国的文字啊,我怎么不认得。”
明箴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你不认得鸟虫篆,是么?”
一旁扮做小厮砚冰的秦王道:“那就是千机二字,姑娘在王爷身边伺候久了,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红弦得了空儿,又想起之前秦王混出主意,便道:“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姐妹啊。我们姐妹不比你,一直跟着王爷,还能读些书,我们也就认得两个字,不做睁眼瞎也就罢了。再说了,我们与王爷说话,谁问你了。”
明箴听了,朝红弦微微一笑:“红裳,你还是这般牙尖嘴利。”
红弦听明箴叫自己这几日的化名,娇笑一声:“爷,他素常看不起我们姐妹的,你这回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明箴笑道:“你说怎么办?”
红弦朝秦王走了两步:“砚冰,我问你,你可知道错了。”
秦王听了,气得倒仰,他只道几个人换了身份,糊弄糊弄千机阁,也就罢了,却没想到,秦红弦能在这个时候发难。眼瞧着这里即使没到千机阁的总舵,也是他们的一个据点,在这个地方,自己想翻脸是不可能的了,可是,若不翻脸,自己的颜面又何在。可是此时翻脸,他心中那件大事,又该怎么办。想到此处,秦王咬了咬牙:“我一时失言,还望姑娘看在我一直追随王爷的面上,莫要与我计较。”
红弦轻哼一声:“你此时失言,也还罢了,一会见了阁主,若还言语放肆,那还得了,不如这样,你就留在外面面壁思过,我们跟随王爷一起进去。”
说罢,一脸得意地望着明箴。明箴的脸上,带着一股似有如无的宠溺:“也好。”
“明,”秦王险些一口喊出明箴的名字,却被眼前的处境,生生地逼了回去:“明白了,小的明白了。”
说着,往后退了一步。红弦望着秦王:“你就打算这样思过么?”
明箴暗中,轻拉了一下红弦的衣袖:“红裳,就这样吧,他的膝盖,当初为我受过伤。”
这样的说辞,不过随口胡诌,明箴有意让秦王留在外面,一则是不想让秦王涉险,二则,是自己这一群人,若在里面出事儿了,也还能有个照应。他却不曾想过,红弦借此机会,让明箴如此地难堪。红弦也知道,这出戏,做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再往下走,可能就真收不了场了。便也就勉强笑笑:“往后,说话小心些,别在王爷面前,什么主意都出。”
千机阁的江湖人,只觉得眼前这一场景不过是王府的妾妃,与小厮之间在王爷面前争宠,便也没有当一回事儿,只对明箴道:“从这里过去,便是我们千机阁的地方了。几位请。”
明箴一手握着红弦的手,一手拉着罗红衣的手,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去。一间空旷的屋子,他实在不能把这里,和他心目中的杀手之国,联系在一起。那千机阁的江湖人,笑道:“几位往边上略站一站。”
众人虽不解,却也依从着站在了边上。只看那人在屋子中间的那几块砖上走来走去,前几步,后几步,转过来,又转过去,步伐十分地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