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弦听了，心念一动：“你说什么？”

千机阁主嘿嘿一笑，再不说什么。红弦看了一眼明箴，又看了一眼秦王。明箴忽然开口道：“阁主，您想到了，我来，就是为了查一查谋害我母妃的人，至于别的事儿，只是顺便。”

红弦轻笑一声，只盯着千机阁主，生怕他有什么动作。明箴又道：“当然，若能查出是什么人伤了皇后娘娘，对于我来讲，也是大功一件，我和我的未婚妻，之后若想回到京城，也就容易得多。您也是知道的，我并不想我的未婚妻分开。可是，纵然所有人都知道我与她死生契阔，但终究到现在没有婚姻之约。我与她，若能成功，便回到京城，做小王爷与小王妃，若不能成，那就从此浪迹天涯，我这一世，落一个不忠不孝，死后永堕沉沦。”

千机阁主笑道：“二位到现在，还不肯把话明说出来么？我如今，让秦姑娘拿了脉门，我却也不争什么，我那点机关暗器，想困死你们几位总不是难事儿，不过我也知道，你们几位到了，后面自然还有人也会到。我苦心经营了这些年的千机阁，未尝便能保得住了。不过，二位心里要知道，纵然你们有着精兵数万，想要踏破我的千机阁容易，想要得到我千机阁的机关图样、冶炼之所，还有秦姑娘心心念念的账簿，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红弦听了，微微一笑：“阁主您倒是心宽。纵是我们得不到，毁了也就是了，只是阁主您多年来累计的基业，却是不在了，未免有些可惜。”

千机阁主苦笑一声：“没有什么可惜的，知道我为什么会与许香独自过来么？如今的千机阁，已经成了空城，我之前便染了恶疾，这小半年来，是许香在为我续命，我与她，其实现在的命，都不长了。这千机阁，毁了，也就毁了。”

红弦回头，看了一眼许香。许香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红弦的眼中，不由得流出一滴泪来。秦王猛然喝道：“既然千机阁已是空城，你又来与我们说什么，你的许诺，又有何用。你的属下已然散尽，你还能替我去杀了那谋害国母的贼子么？”

千机阁主笑道：“有我与许香二人在，便是王母临凡，我们也动得了。”

红弦的手，往前轻轻一探：“阁主这话说得有些大了吧。你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如何又受控于我。”

她如今，颇有一些破罐破摔的意味，她不怕毒，自然也不在意许香在是否在千机阁主的身上下了毒，引他们上钩，他们这一群人，便只有她能出手。千机阁主正色道：“我数十年来，建下的基业，自然也不能轻易地散去，到了需要的时候，我自然还能召他们回来。不过如今，你们到了，我若不让他们散了，等你们的援兵再到了，我只凭机关抵不住你们大梁的数万将士。”

秦王叹道：“阁主想多了，我们现在要是调得动数万将士，又何至于与您说这些，我们之前，虽不知道千机阁的具体位置，却总知道大概的方向。我们的兵将若能来，又何至于我们来冒险？”

千机阁主苦笑一声：“我也是不得不防。”

秦王正色：“既然如此，秦家姑娘，你先松手，咱们与阁主再好生谈谈。”

红弦的手，往回缩了一缩：“就这样吧。你们说你们的。”

千机阁主道：“秦王殿下，你要我杀的人，我自然会去，不过，那人是谁，我还是不能说，不然的话，我们千机阁往后便真在江湖上除名了。做杀手的，总不能泄人家的底，这个，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那些人，我也嘱咐了他们，出去之后，先不要往大梁去。只往西走，你们大可放心，我若平安无事儿，自然有人去接殿下你这一单。我方才所说，要让千机阁人在大梁自在行动，也不过就是虚言。金银财帛我也不要，您几位，与我留下一封字笺，写下此来所为何事儿，也就够了。”

秦王朗笑道：“这话怪了，我们要做的事儿，都是此心可昭日月的，便是写给你，你又能来拿捏我们什么呢？”

千机阁主干笑两声：“既然拿捏不了，就更好了。几位请吧。”

红弦轻笑一声：“阁主真拿我们当傻子了。我们这些人，能来这里，就是罪证。一个从戍地离开的世子，一个擅离封地的王爷。想害他们的人，哪还管他们出来是做什么。你前脚拿了他们的字，后脚往外一送，便有无数追兵冲我们来了。我若没说错，你遣散出去的那些人，多半是往九夷、南凉、鲜氐、寒氐等处报信儿的，他们知道我们在你这里，梁国都城离知道也就不远了。”

千机阁主干笑了两声。明箴看了一眼红弦：“别同他再多说了。红弦，你过来。”

说着，又转头对秦王道：“秦王殿下，您可看清了，咱们如今，这是与虎谋皮呢，凡事，还是速战速决吧。”

秦王笑道：“千机阁主，咱们如今还要再胶着下去么？千机阁已经是空城，我就先信您方才同尊夫人所说俱是实情。您便不想与尊夫人再安享余下的时光么？”

许香叹道：“我夫妻二人，俱是乱离之人，走到今天，我们也无话可说。我们之所以不走，是因为我们不能走，账簿，我已经毁了，重新化了纸浆，冶炼处，其实给你们看看也无妨，这么多年下来，其实下面的铁矿，也已经快要空了，你们便是不来，我们也不过再撑个几年。到最后，千机阁还是会散。”

红弦听了，心念不由一恸：“既然这样，你们只告诉我，平阳王妃，还有皇后，到底是什么人伤的，我便劝他们离开，再不扰你们夫妻，你们看怎么样？”

许香望着红弦：“你肯信我？”

红弦笑道：“我不信又能怎么样呢？我走之后，你们继续在这里生活，不过，你们也有不了新的生意，你们能过多久，我不知道。不过，总不会太长，到那时，千机阁彻底空了下来，这些东西，我想他们也不会留了。千机阁会彻底在江湖除名。”

千机阁主苦叹一声：“你别说了，这样的结局，我早已料到，名字，你不要再想了，我们不会告诉你的。”

许香上前，拉着千机阁主的手，转头对红弦道：“红弦姑娘，这一世，算是我对不住你，若有来世，我再补偿吧。”

红弦笑道：“看来，阁主夫人是认定他们如今是谈不拢了。”

许香叹了口气：“难道，您觉得，他们还有得谈么？”

红弦轻笑一声：“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一定不能谈的。”

许香道：“千机阁这种地方，是不能摆到明面儿上的，如果两位殿下，能够甘心只是让阁主再将主谋刺伤你们皇后的人除了，我千机阁便还能立在这荒漠之上。可是，你们不肯，你们要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要弄清一切前因后果，那我们就只能拼了一死，把之前的种种，一一抹去。不然的话，这天下真就该大乱了。”

红弦听了，微微皱眉。许香叹了口气：“西边四国，再加上你们梁国，这里面太多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是千机阁替做下的。一但暴露，怎么可能不又起厮杀？”

红弦听了，苦笑一声：“你这话说得很是。我原知道，我是与虎谋皮了。不过现在，还得看两位殿下是个什么心气儿。”

许香轻笑一声：“是啊，还得看他们的心气儿。”

说着，拉住千机阁主的手，便往外跑。红弦随手扯下两只金簪，便朝二人背心扔去。罗红衣绕到二人前面，挡了回来。明箴连声命道：“要活的。”

罗红衣道一声：“是”将二人逼了回来。千机阁主苦笑一声：“落在你们手里，我却也不想被你们动刑。香儿，咱们走吧。”

许香轻笑一声，点了点头，随手一扬，不知手上怎么个动作，二人便一起倒在了地上。”

秦王看了一眼明箴：“明箴，现在想让他们说出要伤令堂的人，怕也是不能的了，你看咱们现在怎么办？”

明箴笑道：“这一路上来，都是您说了算，您又问我做什么？”

秦王有些不大高兴地道：“昨天把我一个人留在外面，又是谁的主意，总不是你这位师妹自作主张吧？”

明箴轻笑一声：“是我的主意，当时，咱们又不知道这位千机阁主要做什么，我怎能让您冒险。所以，便自作主张了。”

秦王望着明箴：“若不曾被他识破，你是不是就该任由我在外面渴死了？”

在场诸人，皆觉得秦王的话风不对，都不由得怔住了。明箴干笑两声：“殿下以为我不该这么做么？”

秦王叹了口气：“明箴，你知道么？我曾奉了圣上密旨，这一路上来，你但凡有悖逆之举，便将你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