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从王府出来,就回府去找了祖母。 今日荣国公府的两位老夫人也来了,三个老太太正一道摸牌呢,宁远见状便想开溜,结果还是被老太太们捉住了,拖过去,换了嬷嬷下去,让他陪着一块摸了一下午的牌。 宁远没客气,赢了三个老太太好些银子,不过三个老太太也没生气,侯夫人更是宠溺地拍他脑袋,道:“这皮猴子是缺钱花了,上咱们这儿化缘来了。”
荣国公府的将军夫人便笑道:“成,那就再摸两把,叫他多赢些去!”
三个老太太输了钱也兴致不减,直玩到天都黑了,两位荣国公府的老夫人才回去,临走,将军夫人还把乖乖外孙拉到一边去,给他塞了几百两银子的零花钱,嗔怪道:“听说你最近迷上宜春楼那花魁娘子了?”
“外婆,瞧您说的,什么迷上不迷上的,一个玩物罢了。”
宁远毫不在意地说道。 将军夫人松口气道:“那就好。玩归玩,仔细别把自己身体弄垮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要尽早娶个媳妇儿才好。王府棋赛的时候可看到什么中意的姑娘没有?”
宁远一愣,脑海中闪过陆文燕的影子,继而又出现宋清月的脸,他龇牙笑道:“嘿嘿,外婆,我看上好几个,选了这个放不下那个,正纠结呢,嘿嘿!”
啪! 后背立刻挨了将军夫人一击铁掌:“胡闹!总也没个正形时候,你自己先定定心思,不然我都舍不下我这张老脸去给你说亲!”
“是是是,我自个先琢磨琢磨,想想选谁好。”
宁远吊儿郎当的,一脸敷衍的样子。 将军夫人道:“你可快些,好姑娘抢手得很呢。我可听说了,严首辅家昨儿托了宋阁老家的梁夫人上袁祭酒家提亲了,说是严十五跟袁祭酒家的姑娘在王府下棋的时候看对眼了。”
说罢感叹一句:“年轻可真好啊!你也抓紧些,听到没有?说不准你看上的姑娘别家也看上了。被人抢了先,你到时候可别来求我们几个老太太!”
“知道了,嘿嘿!”
宁远嬉笑着送走了外婆和舅婆,心里悠悠叹一声,肃王不登基,李昭那儿的事不尘埃落定,他的心就定不下来,哪有心思想女人?那陆姑娘虽然有点意思,不过性子太好强了,娶回家怕是个麻烦。他可不想花太多精力在女人身上,现阶段偶尔找个玩物泄泄火就挺好。 回到祖母的松鹤堂一道用晚膳,用罢晚膳,侯老夫人将他拉到里间去单独说话。 “你妹妹如何?”
老夫人急切地问道。 “就那样呗,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就是她心情不太好,您猜得真准,世子妃处处忍让,叫阿昭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咱们瑶儿单纯又直爽,哪里斗得过那狐狸精。”
宁远半真半假地汇报给老夫人。 老夫人握紧拳头,好似现在就要冲进王府把宋清月胖揍一顿似的,愤慨地道:“我就知道那小蹄子不好对付!”
宁远拉住老夫人的手,将她老人家握紧的拳头掰开来,道:“祖母,您不必心急。那个宋三身子不好,您瞧,一年多了,肚子也没个动静。我今儿送了个百宝嵌的妆奁给她,也是替瑶儿道歉来着。我瞧着阿昭似乎挺高兴的。”
老夫人听后咬咬牙,接着却也只能叹气道:“你这么做是对的,咱们偶尔也要放一放身段。”
接着宁远又凑到老夫人耳边,悄声道:“孙儿在那妆奁里放了南疆的密药,能叫人不孕不育的,是宜春楼的老鸨给我的。说是楼里的姑娘都用那东西避孕。不过那东西除了叫人不孕,还能叫人气血亏空,有碍寿数。”
老夫人震惊无比地瞪大双眸望向孙儿。 宁远啧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到底是我亲妹妹,我总不能不管她。孙儿我哪里去睡什么花魁娘子,我那是搞药去了!您还说我胡闹,哪里知道孙儿我用心良苦!”
老夫人十分欣慰地拍着他的手背,道:“好孩子,好孩子,你们兄妹不离心才是最重要的。我原以为,以为你……” 宁远瞧祖母似乎感动地要落泪,赶忙岔开话题,“祖母您放心,是一种用药浸泡过的树脂,瞧着跟蜜蜡石没什么分别,就算是太医也查不出来。况且世子妃身子本来就弱,怀疑不到咱们头上。”
“那就好。”
老夫人满意地点头。 “孙儿想着,只要二妹妹能多帮阿昭生几个孩子,阿昭能不在乎她?祖母,咱们都且忍一忍,也就这两年的事情。阿昭也不可能一直这么宠爱一个女人的。”
这么说着,叫老太太舒心了些,“哼,我看那小蹄子能得意到几时!”
“所以祖母,您也暂且不要再对世子妃做什么,叫阿昭知道了,反而对瑶儿不利。“ 老夫人点头:“你说的是,且就叫那小狐狸精得意两年,你也记得去劝劝你妹妹,让她收敛些,赶紧怀上阿昭的子嗣才是正事!”
宁远从老夫人房中走出来,一个人回到书房,干坐良久。 其实他没有真的在妆奁里放什么南疆密药,那药他的确弄来了,可他思来想去,终是没真的放在妆奁上。 那个宋三与孟晚枫交好,偏孟晚枫又是个医术高明的,万一被瞧出来了,殿下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定会给他记上一笔。 单记恨他宁远一个人不要紧,记恨上宁家就麻烦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宁远太了解李昭的为人,他跟这位王世子表哥的性子某种程度上说极为相似,他了解李昭,李昭也了解他。 至于对宁越瑶和祖母说的话,都是他为了稳住二妹和祖母编的瞎话而已。 在山庄的时候他瞧得清楚,李昭看宋清月的眼神,那是真的上了心动了情的。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乱如麻,躲在宜春楼想了好几天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来防止妹妹跟祖母对世子妃下黑手。 宁家绝不能现在就对宋清月出手,要出手也要等到她色衰爱弛的时候。现在对宋清月出手,就是对肃王府、对李昭的背叛,日后是会给侯府招来大麻烦的!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况且宋清月大概是真的子嗣艰难,他觉得没必要在一时的宠爱上过于计较。 至于宁越瑶的将来,自会有镇北侯府和荣国公府保驾护航,怎么也不会叫二妹妹日子不好过。 宁家手握着那么重的兵权就更该在皇家面前谨小慎微些,祖母这些年在肃王和李昭面前实在太跋扈了。 ~ 肃王府,五芳斋的书房里,宋清月在检查墨竹墨梅为识字班做的教案。识字班从开班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常用的字基本已经全部都教过了。 当然,宋清月教大家认字的目的不是要她们能够精通儒家经典、或是吟诗作对什么的,而是叫她们有能力给宋清月写工作报告就行了。 所以墨竹亲自写了范文,另外选了些最最简单的诗词以及一点点挑选和删减过的三字经和论语的内容教给大家。 最基本的做人道理还是要学一学的。 再就是一些健康和卫生常识,也是识字班的学习内容。 二年级开始,除了教大家读写更多的字,数学自然也会教得更难一些。当然啦,脑子够用的才留下学习,实在掰着手指头也算不清的,就不强求了。 另外就是要开始准备八月份的新一轮招生计划,据说报名的人非常非常多,但宋清月打算先选七十人,然后淘汰成绩太差的,最终人数会跟第一届差不多,五十人左右。 白嬷嬷进来提醒她到用膳的时间了,接着又面有难色地望着宋清月,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清月微微一笑,道:“世子去玉笙居了是吧?”
白嬷嬷点点头,原本她是准备好安慰宋清月的说辞的,可见自家世子妃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心里反而不好受起来。 宋清月见嬷嬷替自己难过的样子,笑道:“嬷嬷不必这般,宁四公子做足了姿态,殿下不可能不回应的。”
“可殿下今儿中午还……” “去用膳吧。”
宋清月打断她。 白嬷嬷垂下眼睑道是,不再多话,可她心里依旧不舒服极了。世子殿下明明中午的时候还在新建的小花园里搂着世子妃说了一箩筐的情话,可一转眼,晚上就跑去宁侧妃那儿去了,她真有想要鼓动自家世子妃去截胡的冲动! 宋清月却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李昭那S级大猪蹄的人设她可再清楚不过了,不然当初她也不至于不顾父兄家族的前程想要偷偷逃婚。 既然她当初选择留下来,她就不能后悔。 中午才说完情话,晚上转身就跑去别的女人屋里算什么?像上一世的孟晚枫那样,被他用完就丢到一边才是真的惨。 李昭那厮最近的表现实在叫人觉得心动,所以宋清月觉得偶尔被他渣一渣,能叫自己清醒冷静一下也挺好。 其实只要自己一直对肃王府有用,宋家也一直有用,她就不至于过得太差。 孟晚枫上一世就吃亏在她的家世太差了,被一家子猪队友拖累的。 像是沈宝珍,尽管人是蠢了些,但沈家一直挺给力,她照样把皇后的位置坐得稳稳的。 对于有用这一点,宋清月还是挺自信的,就算宋家倒了,她也有自信,自己不会倒。 这么想着,更有搞点发明创造的动力了,有木有! 虽说从生理构造上来讲,女人更重感情,可婚姻和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嘛。 晚上膳房的杨公公亲自过来布菜,今天上的都是原料名贵还十分费功夫的菜,什么用极品大鲍鱼几蒸几熏而成的天香白翼;豆芽酿鸡肉泥的金镶玉;用豆腐和一百朵芙蓉花制成的雪霁羹;用一百零八只鸡鸭鹅鸽子的脑花制成的凤凰脑;还有红楼梦里大观园腐败的最佳罪证,拿茄子九蒸九晒,各种折腾大半年才做成的茄鲞,尽是宋清月连名子都没听过的菜,实际味道却一般,就是吃个折腾。 宋清月尝了几筷子就开始皱眉。 杨公公见宋清月皱眉,汗都下来了,谄媚又讨好地道:“这还是世子爷几天前交代的,说是要厨子们把看家本领拿出来,给世子妃上最好的……” 宋清月抬眼十分无情地道:“可我就爱吃新鲜的,不爱吃大半年以前的东西。还有,佛跳墙以后不要上了。”
“您……不爱吃?”
杨公公满脸失望。 宋清月冷冷嗯了一声,她总不能说这玩意儿就是嘌呤炸弹,她怕自己老了以后痛风吧? “以后简单点,我就爱吃新鲜的东西。折腾大半年的东西少往我桌上端。”
杨公公吞了一口唾沫,心想着,不折腾大半年,怎么显出金贵来? 这可真是难办…… 宋清月见他一脸便秘的样子还杵在屋里不出去,问道:“怎么,杨公公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没,嘿嘿!奴才这就退下了。”
宋清月花十五分钟左右用完了晚膳,迫不及待地把她的小画薄拿出来想点子了。 首先想到的便是磁式喇叭和磁式麦克风。 具体构造已经记不清了,但工作原理她是懂的,材料也基本上是这个时代可以找到的,剩下的就是设计问题了。 能把这东西成功弄出来,就又要发财了。 别说,手绘图纸是真的很麻烦,特别是没有橡皮的情况下,虽然说能用白面馒头适当替代,但依旧十分不好用啊! 每当这时候,她就好想要一个CAD,没有CAD,有把透明的刻度尺,也比这木头做的尺子好使啊……宋清月苦兮兮地想着。 玉笙居里,晚膳在沉默中用完了。 宁越瑶见表哥不说话,便恪守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杯盘撤下之后,宁越瑶望着李昭英俊的面容,就蠢蠢欲动起来。 她站起来,期期艾艾地挪到李昭身侧,委屈地跪下,趴在他膝头,可怜兮兮地道:“表哥,这次瑶儿真的知错了,四哥也教训我了,您就原谅瑶儿吧,好不好?”
李昭低头看她,叹一声,沉声道:“算了,你日后多敬着世子妃就是了,该有的规矩不能乱了。”
“知道了,表哥,咱们能不能不提这事了?”
她撒娇地推了两下他的膝头。 李昭觉得与她这般相对坐在屋中很是不自在,更不知要与她说些什么,便站起身道:“今夜月色不错,外边走一走去。”
“好!瑶儿陪表哥赏月。”
宁越瑶高兴地起身,“檀香,去把殿下的罩衫取来。”
“不用,天还热。”
李昭拒绝了檀香拿来的罩衫。 两人一开始还只是并排走,宁越瑶先是试探性地拉住了李昭的袖子,见他没甩开,就大着胆子贴过去,抱住了李昭的胳膊。 宁远过来一趟,瞧瞧宁越瑶,等于是变相地督促李昭善待宁越瑶。 可这种暗戳戳的施压让李昭反感至极。 宁越瑶的月信刚过两日,今天是安全期,可以圆房了。 呵,李昭在心里冷笑,知道安全期这事还真是方便了,他甚至都不用费心思给表妹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