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看到宋清月那裹着头巾圆溜溜的脑袋,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她们小姐命太苦了!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世子殿下多好的人啊,就这么突然没了。她们小姐才十八岁还没到呢,也没个孩子,就要在这庙里青灯古佛一辈子么? 墨韵哭,其他人就跟着哭,凤九哭得尤其伤心,宋清月感觉自己彷佛回到了城南的养济院,哭声一片! “我们回屋!回屋说去!你们哭这么大声,打扰到别人休息了。”
宋清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常慧瑛、小萤她们。 “走吧,走吧,都去我屋里慢慢说。”
常慧瑛瞧着这么一大堆下人呼啦啦跟着去了肃王世子妃的院子,羡慕地叹了一声。 谁见过都被送来庙里了,还有这么多下人愿意跟着的。 当初她自己在公府做姑娘,在孟家当大少奶奶的时候,身边也没有这么多下人吧?!果然王府世子妃,皇家的宗妇,规格就是不一样啊。 小禅院里看着凄凄惨惨哭成一片的丫鬟们,宋清月简直哭笑不得。 墨香是最爱干净爱整洁的,如今头发乱糟糟,还有点灰头土脸,一看就是急着赶回来的。 “别哭了,殿下没死,他不会有事的!”
宋清月赶紧安慰她们,“都停下吧,哭丧呢!不吉利啊!都把金豆子收一收。”
众人一愣,纷纷停下,惊讶地望着世子妃,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不是说葬礼都办过了,还下葬了么?”
凤七结巴着问道。 “假的,那尸体不是殿下的。”
“真的?”
“是真的是假的!”
宋清月说绕口令似的,被自己逗笑出来。 凤七眨眨泪眼,依旧半信半疑。 “林万福、计全福、还有小秦,没一个尸体是对的。林万福特别白,尸体那个肤色就不太对,计公公身材瘦小,那尸体看起来高了一点点,小秦的后脑勺是方的,尸体的脑袋圆了些。要是世子当真出事了,他们三个能活着?”
“不是说泥石流……失散了也说得过去。”
“什么泥石流,肯定是刺杀!要不就是提前埋了火药,人为造成的泥石流。再说了,那三具有问题的尸体身上竟然有可以证明是三位公公的东西,哪有那么巧的事!一看就是殿下的金蝉脱壳之计。”
她这么说,大家伙立刻不哭了,全都像是活回来了一般,凤七也从彷徨无措中找回了理智。 “吓死奴婢了,还以为世子妃您就要这么守寡了呢。”
墨痕擦着鼻涕说道。 “都没事,也别瞎想。咱们在这山上待着也是暂时的。没事啊,都别担心。”
宋清月笑着道。 墨韵看着宋清月短短的头发渣渣,又长吁短叹起来:“可世子妃您也太委屈了!头发……” “头发还能长出来的嘛!”
宋清月一点不在乎,拍拍墨韵的肩膀,“好了,不伤心了,都饿了吧?晚上咱们吃顿暖锅子。”
晚上吃完锅子,墨韵她们就把西北的账册拿出来给宋清月看。 她们还带回来了七万两银票,都是去年一年,做羊毛和酸白菜、酸黄瓜生意的所得。 这么一提醒,宋清月突然想起来,内务府还欠着自己银子呢! 卖肥皂和煤矿的分成,去年年底的时候因为李昭的“丧事”都欠着没给。 而且因为这场大雪,煤价飙升,内务府这个冬天应该赚疯了吧! 他奶奶的,见她失势了,就欺负她! 脸都不要了! 得通知老爹帮忙去要银子! 次日一早,凤七就跑了一趟宋府,跟梁氏控诉了一番内务府的无耻行径。 梁氏立刻去了前院书房里撸猫逗鸟的宋大人,又长吁短叹地跟宋大人说了说内务府赖三丫头账的事。 宋建鸣一听,冷哼一声,道:“待为夫明日去找那刘太监问问。”
刘太监一瞧是宋大人,心里大约就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情来找自己的了,立刻堆起满脸的褶子,笑道:“诶哟!宋大人,咱家正要去找您呢!您怎么自己就过来了?”
宋大人呵呵笑两声,道:“这不是,开春了,许久不久刘公公,甚是想念!”
“诶瞧您说的,当不起,当不起。”
“怎得当不起?本官可是很欣赏刘公公您的呀!不过,方才公公说要来找我,所为何事呐?”
“您瞧!这不是,去年年末事情多,弄得手忙脚乱的,不怎么说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呢!我呀,把您闺女的那份银子给忘了!这不最近事情少了,突然就想起来,已经差了孩子给世子妃送去了。咱家这不是,想着过来跟大人您告罪一声,解释一下,省得您误会!”
“哪里能误会您呢,本官可是最相信公公您的呀!”
“啊,哈哈哈!瞧您说的,当不得,当不得呐!哈哈哈哈……” ~ 隔日,宋清月看着宫内监的小黄门送来的一匣子“大周宝钞”,脸色难看极了。 “你们刘公公,就是这样欺负人的?”
宋清月一双清丽可人的眸子,死死盯着小黄门,简直要从眼里喷出火来。 小黄门心虚地笑道:“世子妃说笑了,怎么是欺负呢。内务府一向如此,从太祖开始,宫中采购皆用的大周宝钞,太祖爷定下的规矩,怎么是欺负人呢?”
宋清月知道说不过他,除了让他赶紧滚,这次自己就只能吃瘪。 这个大周宝钞,因为太祖爷不懂经济,胡乱印发,其价值早在太祖年间就一跌再跌,后头的皇帝也没一个懂钞票究竟应该如何印发的,也是缺钱了就乱印一通。 好在自家老爹当上户部尚书之后,几次劝谏皇帝,死死限制着宝钞的发行量,印钞机都给锁起来了,这几年可以说几乎没怎么增印过,这才将宝钞的价值稍稍稳定下来。 可就算这样,大周宝钞的价值也不足其标注价值的五分之一,在日常交易中,人们很少使用它,就算用,也是按照乘以五的方式结算。比方说买只鸡要一百文钱,付宝钞的时候,就要付面额五百文的宝钞,还要看商家收不收。 这样巨额的宝钞,根本花不出去好吗? 摔桌!!(╯°Д°)╯┻━┻ 刘公公这是摆明了直接欺负她啊! 宋清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踹翻了小杌凳。 当她是什么?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是吧? 欺负个小寡妇,他们良心不会痛吗!? 宋清月让曾茂枝把内务府送来的二十八万两大周宝钞全部给还在宗人府被软禁着的肃王殿下送去。 “跟父王说清楚了,这是去年一整年内务府煤矿和卖肥皂的分成,今早刘公公刚派人送来的。还热乎着呢!”
她愤愤说道。 肃王虽说被软禁了,但现在因为皇帝闭关养病,眼瞧着快要不行了,几个皇子之间似乎谁也没有绝对的胜算。 关押肃王的士兵一点也不想得罪这位殿下,管理十分松散,曾茂枝很容易地就见到了肃王。 肃王拿到儿媳妇送来的银子,还感动了一瞬,儿媳妇自己都被关庙里了,还给他送银子来! 他就知道老大媳妇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没忘了他这个可怜的父王,要替昭儿孝敬他呢! 打开匣子一瞧,全是宝钞,肃王惊喜的脸一僵,立刻就明白那臭丫头的意思了。 这是被内务府老奸巨猾的阉人给坑了啊! 面对内务府的欺压,老大媳妇敢怒不敢言,这是叫他日后帮着出气呢。 肃王噗一声笑出来,心说那小妮子也是个气性大的,这二十八万两虽说都是宝钞,但好歹也值个五六万两,就因为生气,一股脑全送过来了。 小丫头这性子还挺可爱,肃王摇头笑笑,对曾茂枝道:“你回去替本王谢过老大媳妇,就说本王都明白。”
曾茂枝低头称是,迅速离开了宗人府。 在报恩寺的宋清月也没闲着。 她这十几年传书人生一路走来几乎顺风顺水,可失了靠山在这个时代竟然是那么可怕的一件事! 她自认为于内务府是有恩的! 那些东西当初都是她无偿让出来的。 她当初那么大气地让利这么多,无非就想换一个心安,可他们把她的出让视作理所当然,非但没有丝毫感恩之心,还怪她不能全都让出来!如今瞧她一朝跌落,就急吼吼地跑来抢劫。 这是蹲在她脑袋上拉屎! 这种恩将仇报的嘴脸,杀鸡取卵式的贪婪,叫宋清越比当初被宁越瑶害得差点冻死在雪地里更叫她觉得恶心! 想要李昭、肃王成功登顶的心从未如此强烈过。 她把写在计划书上的“牙膏”、“甘油”、“化肥”、“蒸汽抽水机”、“收割机”、“自行车”、“羽绒服”、“灭火器”、“碳酸饮料”等等全部划掉了。 去他妈的内务府,照这个掠夺法,日后民间不管创造出什么好东西都保不住,全都要喂了狗! 那样还会有人愿意搞发明,搞创造吗? 积极性都要被那蚂蟥式的官僚系统给抹杀掉。 她要搞炸药! 要搞出更高端的火药来。 等李昭带着兵打回京城的时候,她要确保他们成功! 她日后要站到一个没人敢得罪她的位置上去! 谁也不能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