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养济院回到报恩寺,宋清月立刻坐下开始写实验报告。 就算失败了,也要写失败的实验报告,并且从中总结,并提出下一步的工作方向。 这些报告她写得非常工整且详细,这些以后都是用来给未来的科学学院当教材的。 等以后研制成功了,她还要写一篇规范的科学论文当作模板供大家学习。 以文取士有八股,科学界也有自己的论文规范。 我中华大地能人多,在温带季风气候里长期成长起来的东亚人种,最是吃苦耐劳智商高了。自从穿越来到这个时代,古代人民的智慧更叫她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把这一套科学探索的方法和如何从纷乱事实中提取规律的思维模式教给大家比将现成的知识灌输给这个时代的人更为重要。 五月头上,肃王给宋清月搞来了一桶石油。 纯净的苯没分离出来,倒是搞出一壶可以用来润滑枪膛的机油来。 五月中旬,经历第N+N次原料制备失败的宋清月得到了一个心心念念了很久的钢制高压锅。 据说是南边造蒸汽轮船的师傅,为解决蒸汽机的气密性问题想出来的新法子:用浸油的麻布做密封圈,竟然也能达到非常不错的气密效果。 宋清月再次感叹古代匠人的智慧! 这个压力锅十分巨大,用厚实的钢材制成。 不过细看了高压锅后却只能无奈地摇头苦笑,压力锅本身可以承受足够大的压力,但充气阀门却是不过关的。 而现代工业合成氨的条件除了催化剂和500摄氏度的高温外,还需要将近三百个大气压的压力才能完成百分之二十几的转化率。 宋清月伤脑筋地挠挠头,决定还是先把简单的温度计和压力计做出来再说。 利用两种不同金属在温度改变时膨胀程度不同的原理,可以制作出测量到600摄氏度以下高温的指针温度计。 其主要的元件是一个用两种或多种金属片叠压在一起组成的多层金属片,并将金属片制成螺旋卷的形状。当多层金属片的温度改变时,各层金属膨胀或收缩量不等,使得螺旋卷卷起或松开。由于螺旋卷的一端固定而另一端和一可以自由转动的指针相连,因此,当双金属片感受到温度变化时,指针即可在一圆形分度标尺上指示出温度。 画刻度的时候容易,先找到开水的角度,就能知道一百摄氏度在哪里,然后将表盘等分,得到其它温度的刻度。 至于压力计,宋清月倒是能做出各种不同测量范围和灵敏度的指针压力计,只要制作出不同强度的弹簧就可以了。 这两个仪器叫师傅们格外开心,宋清月屡次强调的流程标准化似乎因为这两个简单的仪器有了进展。 不过温度计还是叫炼钢的师傅给嫌弃了,说是600摄氏度不够用,他稍微用了一下就直接爆表了,需要可以测量更高温度的温度计。 宋清月摇头表示自己暂时无能为力,没材料,没工艺,做不出来。 炼钢师傅失望地走了。 宋清月却跟过去,跟他说了些高炉炼钢的思路。 炼铁的具体工业流程她其实知之甚少,但是减少铁中的碳含量这一核心思路却是教给了炼钢师傅。 之前这师傅听过自己的化学课,知道最基本的氧化还原反应,其实所有的炼铁炼钢都是基于这一思路上的化学反应。 不过还是那句话,从理论到实践永远隔着千山万水。 以后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还要提议朝廷应该组建一只专门的矿物勘探部门,专门负责勘探和研究各类矿物的提取工作。 现在只能在深夜里望着星空幻想着未来,做做美梦。 也不知道李昭那个臭死鬼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她居然有点想他了。 现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回到寺庙的禅房里面总觉得冷冷清清的,都没人说好听的话哄她开心了。 搞不出效果好的、易保存的新炸药这件事弄得宋清月心情一直就没好过。 打不起精神来的时候,她就闷头继续编写以后可能会用到的物理化学教材,编写的过程中,顺手弄了个泡沫灭火器。 因为这玩意儿实在太简单了,就是碳酸氢钠溶液加点肥皂水,再加上硫酸铝,没有硫酸铝,浓盐酸也可以,只不过浓盐酸容易挥发,没有硫酸铝稳定。 现在这些最基本的化学原料,她都可以很轻松地制备出来了。画个图,再写个制造流程,山洞那边直接就可以按照她写得流程步骤做出来。 但是吧,这玩意儿现在造出来也没什么意义,现阶段的制造成本非常高,没法大规模应用。 但宋清月想肃王殿下当了皇帝以后,好歹宫里头是可以用上这种泡沫灭火器的。 ~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 五月中旬,梁氏派人给宋清月送来了今年南边的分红,都是从前跟安家、何家以及曹家合作的生意。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像是往年那样直接送到自己手上,宋清月懒得去追究了。 点了点送来分红的数量,比往年少不少,主要是海贸那一块,竟是一分钱的分润也没有。 宋清月挺想冷笑的,也不知道那几家私下里走私赚了多少,海禁只会让他们这群关系户赚得更多,居然跑到北边来跟她哭穷,当她是傻的! 至于有肃王殿下参股的那些产业,今年亦是一分钱没送来过,宋清月也不去想。 只要不去想,就不会心痛。 好在现在手头的银钱总比去年年末的时候宽裕许多的,也让她更有安全感,且当它是一桩喜事吧! 最近的另一桩喜事便是她的澡堂子终于修建好了! 按照她的要求,顶上给开了天窗,装了玻璃,墙壁四周还贴了白色的瓷砖,看起来又干净,又敞亮。 从老爹的玻璃厂里用成本价弄来的玻璃,实际上也多花不了多少钱,玻璃这东西只是物以稀为贵而已,跟肥皂似的,实际成本并不高。 另外为了给运来的河水过滤消毒,她还顺带在澡堂子隔壁建了一座小型的水处理厂,有了水处理厂,就必定有肥皂厂。 宋清月想着,要是能够将这套小体系运转起来,兴许澡堂子和肥皂厂就能把学堂的花费赚出来。 老李家得知世子妃修的澡堂子建起来了,紧张得不行,还专门派了人去打探价钱,听闻定价果然比自家高一文钱,顿时放下心来。 宋清月的澡堂子定价是夏天三文钱一次,里头的搓澡工价钱另付,而李家那个破澡堂子是两文钱一次。 但是去宋清月的澡堂子洗过一次的人,就再不想去老李家的破澡堂子了。特别是附近的女人们,不就多花一文钱么?那白白净净的澡堂子,一瞧就让人觉得喜欢,里头免费提供一片薄薄的肥皂片,洗完澡,外头还有喝茶的地方,每人给一盏免费的热茶喝呢,这么一想,那多花的一文也就赚回来了。 到六月份时候,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宋清月的新型炸药研制工作依旧没什么进展,头发却是长出不少来。 这个长度很尴尬,想扎起来不够长,不扎起来,又热,还老滑下来挡眼睛。 需求出现了,新的创造也就随之而来。 她让珍宝阁的匠人帮她用薄铁片做了几个的BB夹出来夹头发,就是按压式开关的那种发夹。 珍宝阁的柳掌柜因为主子的死讯消沉了大半年。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世子没了,那么王府肯定需要一个新的世子。 珍宝阁这么个大钱袋子,最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落到二公子手里。若是东家换成二公子,柳掌柜内心里不想给二公子卖命的! 这个珍宝阁是先王妃的陪嫁铺子,他是先王妃的人。 继妃性格骄慢任性,还心眼坏,常来珍宝阁占便宜,二公子更是狗眼看人低,不拿他们这些下人当人看,颐指气使的也就算了,有次跑来店里看上他女儿了直接动手动脚的,还让她给自己洗脚! 柳掌柜打心眼里讨厌小宁氏跟二公子。 所以这大半年,柳掌柜都在打牌、喝酒、躺倒、摆烂。 他凭什么要把一个欣欣向荣的珍宝阁交到二公子和继妃手上呢?世子殿下从前暗示过,先王妃大宁氏就是叫小宁氏害死的,要他们防着继妃跟二公子。 柳掌柜以为王爷会把珍宝阁交给二公子的,他等啊等,没等来王府的换人通知,却等来世子妃的新订单。 忽然看到这种结构简单却十分实用的新式发夹忽然跟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这发夹……妙啊!”
掌柜的捧着宋清月用纸做的模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越觉得精妙。 墨香笑道:“世子妃说,得用熟铁做,银和金的弹性都不太好。”
掌柜满脸都是笑意,道:“是是,做完小的叫师傅们鎏一层金,再嵌几颗珍珠、宝石,保证做得漂漂亮亮的!”
墨香摇头,凑过去低声道:“您可别做太重!世子妃现在头发可不多!”
柳掌柜一愣,立刻一脸难过,改口道:“那用绢纱、蝉丝做绢花和绒花?”
墨香点头:“小巧的,颜色素些。”
“好嘞!您五日后来拿货,保准叫世子妃满意!墨香姑娘慢走!”
柳掌柜高高兴兴地把墨香送走了。 五日后,墨香还没来得及下山去取,柳掌柜倒是起了个大早,亲自带着一大盒BB夹上山来了。 宋清月昨晚又熬了半宿编写物理化学的教材,柳掌柜来的时候,她刚起不久。 “世子妃,小的给您请安来了。”
柳掌柜热情地笑道。 “今日不忙么?怎么亲自来了?快坐快坐。墨香,给大掌柜来份好茶。”
柳掌柜忙道谢。 他取出一个轻薄精致的竹胎黑漆螺钿匣子,上面有五层小抽屉。掌柜抽出那四层小抽屉,依次排开给宋清月瞧,笑道:“时间不多,先给您做了十二对,您瞧瞧可有喜欢的?”
“这么多!”
宋清月看着那些用各种工艺装饰的BB夹,吃惊极了。这掌柜的也太有效率了,才五天,就做出这么多好看的。 虽然都是绢花、绒花,有桃花、梅花、茶花、月季、菊花、兰花,各式各样的,上头用细细的金丝弯出各种好看的图案,还缀了小颗的珍珠或是宝石,又精致又优雅,实在叫人爱不释手。 “真是用心了,谢谢你呀柳掌柜。”
宋清月看到这些东西,忽然有种收到礼物般的感觉,又惊喜又感动。 许是好久没人给她送礼物了,忽然拿到这么一盒子发夹,眼睛竟然有些湿润。 瞧见世子妃一副泪盈于睫的样子,柳掌柜有些慌乱,忙道:“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可是不喜欢?小的拿回去重做就是了!”
“不是的!我就是太喜欢了才想哭的。从前世子在的时候,三天两头能收到礼物……”说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以前李昭隔三岔五地差人拿来钗环首饰送她,她有时候甚至懒得瞧,现在突然意识自己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 一屋子下人们都陪着世子妃心酸起来。 柳掌柜等世子妃平复些情绪,才道:“世子妃,小的今日特意上山来找您,是想跟您商量开新店的事。”
“什么意思?”
宋清月没明白。 柳掌柜道:“我们珍宝阁乃是当初先王妃的陪嫁铺子,连小的我也是先王妃的陪嫁。现在咱们侯府大姑奶奶不在了,世子也不在了……” “别胡说,世子好好的呢!”
“诶,诶!瞧小的这张乌鸦嘴!”
不管信不信,柳掌柜给了自己两巴掌,“小的就怕继妃跟二公子打珍宝阁的主意。那铺子再值钱,不如库房里那些东西值钱。小的就想着,不如世子妃,您以自己的名义再开一间铺子,咱们就卖这种新式发夹,其余的宝贝,我慢慢转移到新店的库房里,免得被人占了去!”
宋清月眨眨眼睛,点头道:“说得有道理,不能等世子回来一瞧,什么都没了。到时候再去王妃那里要,难免面上难看。柳掌柜,你是个忠仆,等世子回来了,我一定告诉他。”
“诶,应该的,应该的。”
柳掌柜现在不知作何表情,他总觉得世子妃的确是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你别觉得我脑子坏了!”
宋清月瞪他,“明确告诉你,世子殿下就是活得好好的,你且安心等着瞧吧!”
“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这几日就去挑个不起眼的铺面开起来。这是去年和今年第一季度的账册,您过目。”
宋清月接过账册扫了几眼,对玉器宝石她没什么研究,重点还是看了看肥皂和绵羊油的销量。 “绵羊油倒是卖得好,肥皂卖不动了?”
柳掌柜点头:“可不是?咱们店里的太贵了,内造的也没咱们店里卖得这样贵的,可不是卖不动了?”
宋清月哼了一声,随口说道:“你在香皂里加点金箔、珍珠粉,再加人参鹿茸片、枸杞、藏红花都可以,功效什么的你看着自己编,再在表面放点碎宝石或者没法打孔的小珍珠装饰,再加价十两卖。”
几句话说得柳掌柜两眼放光,兴奋地道:“妙啊!太妙了!小的这就回去准备准备!保准咱们开业大卖。”
“辛苦柳先生了,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欸哟哟,当不得先生二字。”
柳掌柜嘴上说着,心里却是美得冒泡,将账册重新揣回包袱里,屁颠颠地走了。 “下山的时候慢点啊!别摔了!”
宋清月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自己心情也好起来,看了一眼曾茂枝道:“派个人跟着,别叫他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