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元宵节这日,京城各处照旧张灯结彩,各个王府自然也一样。 肃王府的公子、姑娘、以及后宅女眷,已经提前几日住去了京郊的温泉山庄上,说是今年的元宵节他们打算在山庄上过。整座山庄亦因此灯火辉煌,流光溢彩。 天未完全黑的时候,城内各种的烟花爆竹就陆续开始响起来了。 每年的元日,还有元宵节,五城兵马司都是压力最大的,十几辆装满了水桶的车停在京城各处,好在意外走水后,及时赶去扑灭。 今天的一些似乎都还很正常,鳌山附近依旧是人山人海,田都督神经紧绷地注视已经亮起来的鳌山。 他今早起来的时候眼皮直跳,总觉得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时间静静地流淌,很快天暗了下来,整条御街成了欢乐的灯海,舞狮舞龙的、杂耍的、变戏法的人在街边卖力表演,喝彩声、掌声此起彼伏。 “都督,都督!”
“都督不好了!”
“怎么了?”
田都督双目圆瞪, 突然有手下从拥挤的人群里钻出来,帽子都挤歪了,跑得头顶冒白烟。 “俞王府因为燃放烟花爆竹而走了水,大火一直烧到俞王妃的屋里,怀着身孕的俞王妃,披头散发地被人从塌了一半的屋子里救出来!虽然人被救出来了,可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却被许多侍卫和宾客瞧见了!”
此时京中关于俞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信王的种的谣言已然在京城满天飞,田都督亦有所耳闻。 俞王府着火之后,不知打那儿突然冒出来一群围观群众,开始说这火是俞王殿下故意放的,为的就是要烧死俞王妃,还有她肚子里的孽种。 信王得到消息的时候,就意识到他跟俞王妃的事情败露了,但他也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是有人安好的一出戏就等着毁了他跟九弟! 宫里派人去了信王府要宣五皇子信王入宫问话,五皇子信王本就心里有鬼,慌乱之下,脑子一热,集结了手头准备好保命的五千人,直接把皇宫给围了! 靖王带去江南的七万人陷入苦战,泾国公早已勾结了水匪和倭寇,对靖王那些完全不熟悉水战的兵卒进行疯狂攻击,阻拦他们前往浙江。 另外七万人则悄悄走海路,从天津登陆,泾国公世子陈遇良领着两万人在天津港口驻扎,以备不时之需,泾国公本人则领着他三弟以及四个侄子,带领五万人朝京城急行军,此时已经到了京城郊外。 自靖王带着长孙殿下去了江南之后,他们在江南大规模吞并土地、私通海盗、私造兵器、贩卖私盐的事情就包不住了。 所以靖王南下的时候,他就偷偷让人将人马转移至渤海海域,等着新年一过,就一举拿下京城。 碰巧了,他的人马刚刚在京城外集结好,信王就先动了! 且不说京城如何兵荒马乱,郊外山上,宋清月跟暗卫们从天没亮,等到天快黑了也没人过来接应她。 宋清月就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 “不等了!”
宋清月忽然站起身来,下了决定,“咱们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
“世子妃,王爷他说了,他一定会派人来的。”
宋清月咬了咬嘴唇,稍有地沉下脸,严肃地问道:“万一,万一,负责安排这事的,万一是宁远呢?”
曾茂枝一愣,在场的三十来个暗卫,俱是一怔。 “要是宁远,他会有私心么?”
曾茂枝下意识地想说不会,那位是世子最信任的人之一,从小一块长大的! 可那位同时也是宁侧妃的亲哥哥啊! 谁会愿意自家妹妹屈居人下? 他会有私心么?曾茂枝也不敢打包票。 宋清月不再犹豫,若是宁远只是单纯地丢下她不管也就算了,她更怕宁远害她,那可是书中的二号boss。 “走吧,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往哪里走?”
曾茂枝经不住暗自恐慌起来。 “是啊,去哪里呢?”
宋清月在屋里来回度步,事到如今她也有些慌了。 “帮我拿一盆冷水过来,我洗个脸。”
宋清月一边深呼吸一边吩咐。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去哪里合适? 她这头及耳短发到哪里去都太显眼了,想要头发长到原来的长度,至少还需要三四年的时间,还得去尼姑扎堆的地方,于是“峨眉山”三个字脱口而出。 “峨眉山?四川峨眉山?”
曾茂枝听到答案,吃惊地张大嘴,“那儿可不容易去了。怎么想到去那儿?”
“因为没人想得到,我会往那儿去。没人想得到,我不就安全了?”
曾茂枝想了想,似乎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要不,咱们还是去山东吧?属下觉得王爷应该是选的山东。现在的威海卫都督是宁三公子。”
宋清月冷笑一声:“就因为是宁家在那儿我才不敢去。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拿我跟世子谈条件怎么办?宁家十三万边军在北边蹲着,到时候,世子会保我么?”
曾茂枝的眉头深深拧紧了,不明白世子妃脸上的落寞之色从何而来,世子那么宠爱她,当然会保她,可她对世子殿下好似一点信任也没有。 “您想好了?”
他问道。 宋清月郑重点头:“想好了,我不去山东。咱们先往大同走。”
曾茂枝喟道:“好,那属下就护送您先去大同。”
王府庄园,宁远已经趁乱分批次将自己的姑母、妹妹,还有肃王府的公子、女眷全部撤走了,宋清月原本应该在今天早上就被送往山东的。 但宁远故意将她落在了最后。 等他送完姑母和妹妹,夜已经深了,他带着人上山的时候,山上早已已经人去楼空。 宁远看到空空如也的禅室,松了口气似的笑出了声。 这就不怪他了,是世子妃没按照约定等他的。 亥时未过,现在就还是正月十五,他是按照约定过来的,他没错,是世子妃自己提前走掉的。 宁远带着人象征性地在附近找了找就放弃了,李昭留在宋清月身边的三十来个暗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从小学的便是如何藏匿自己的行踪,若是他们存心不愿意让人找到,他是无论如何找不到他们的。 宁远离开之后,肃王的人也上山来看了一圈,看到人已经不在了,便放下心来回去复命。 肃王就怕宁远这个外甥动什么歪心思,故意落下宋清月不接她撤离呢。 同一时间,皇城外,宫墙外的护城河边已经变成了尸山血海的地狱,事先与信王勾结的皇城门守军被东厂都督魏公公乱刀砍死。 宫门没能按预定计划打开,信王只能强攻,然而衷心于陛下的御林军在李晟的带领下,拼死抵抗,将信王的人马牢牢防在宫墙之外。 但泾国公的四万人马却是毫无阻拦地进了顺天府城门,在街道上与五城兵马司厮杀在一处,西京大营里亦有内鬼,在郊外就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 整个京城,墙内墙外乱成一团。 此时,远在西郊皇陵的肃王正用宋清月提炼出来的机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几个月前得到的射程可达二百七十步,也就是将近四百米的狙击线膛枪。 肃王府侍卫长喻惟亮在外头点兵。 肃王在京城的人马并不多,能调用的也只有五千,且配备新式线膛枪的只有他身边的一百个亲卫,剩下的人手里只有没有拉出过膛线的普通燧发式滑膛枪。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实在是没条件大规模搞生产和训练。 李昭传信过来,让父王不必冒险,说是新型的线膛大炮威力巨大,就算是强行攻城,也能把京城硬打下来。 但肃王还是觉得,他应该在五城兵马司和御林军快坚持不住的时候,跑去救皇帝老爹于水火。 兴许皇帝老爹一感动,就传位给他了呢? 能不当逆贼,还是不要当逆贼嘛,顺顺当当地上位,日后能少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