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二月,礼部都在为了将要到来的登基大典和老皇帝的葬礼忙得团团转。 曾经那些得罪过肃王的朝臣好些都携家带口陆续逃了。 南边不还有个小朝廷么,京城呆不住了,他们去南京还不成? 肃王气得想动刀子见点血,被李昭拦住了。 “父王,您消消气。咱们要想名正言顺,就动不得刀子。”
“那便由着他们跑到南边去胡说八道?”
朝堂上有御史言官当着面骂肃王狼子野心,威逼父兄,谋朝篡位,还朝着搞不清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老皇帝三跪九叩,求他收回成命。还说什么大周朝自开国以来,就是立嫡立长,要老皇帝下令迎大皇子回京。 肃王越想越来气,喷着口水骂道:“从前这些话他们不说,现在倒说得起劲了!老大干的那么多蠢事他们也忘了,江南那河堤怎么垮的,他们现在全忘了!妈的,老子将他们的乌纱帽全他娘的摘了!”
李昭将自家老爹扶到罗汉床上坐下,挥手让汪公公上茶来,道:“那您就做给他们瞧,瞧瞧谁更有资格坐在那张龙椅上。”
肃王总算冷静些,哼了一声,还是气得不行。 汪公公端茶进来,李昭亲自吹了吹,递给老爹,道:“儿子跟月儿在西北的时候,月儿倒是跟我说过一些话,儿子觉得甚是有意思。”
肃王端着瓷盏的手一顿,问道:“她说什么?”
宋清月说的话,肃王还是挺感兴趣的。 “她说,圣贤亦是凡人,是凡人就有可能犯错。再者一句话有千百种解释,做解释的人,亦是凡人,亦有可能犯错。不能死板地认为凡是圣人说的话就都是正确的,也不能凡是圣贤所说,我们就要始终不渝地遵循。事实胜于雄辩,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应是圣贤之说,乃应该是实践。”
肃王的眉毛高高抬起,这话可太大逆不道了。 若圣贤的话不一定是正确的,那皇帝说的话亦然了?话说回来,皇帝自然也会犯错,就像他老爹,下的那是什么糊涂旨意! 李昭笑笑,接着道:“月儿说,就像士农工商这样的贵贱之别,重农抑商这样的政策,旧时农业生产力水平低下的时候就是正确的,可现在农业技术比先秦乃至汉代时期先进不少,手工业亦是国库收入的重要支柱,至于商业,他说咱们在岭南时,做海贸,宋大人在岭南鼓励商贾前往岭南投资,其中的好处不用她多说,咱们自个儿就有体会。”
肃王听后久久不言,但他其实已经认同了这个说法,甚至有种茅塞顿开、豁然开朗的感觉。不过这一石破天惊的言论居然是出自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之口,他难免在心里嘀咕:那丫头难不成真是星宿下凡? 他瞥一眼李昭,呵呵笑道:“本王倒不知,我这万人嫌的皮猴儿子什么时候被媳妇治得这般服服贴贴,月儿说,月儿说,老子说的话你都不愿意听,那丫头说的你倒是都愿意听!”
李昭不理睬老爹的奚落,继续一本正经地道:“是谁说的不要紧,儿子就事论事,只要月儿说的有道理儿子就愿意听。您从前不是常跟儿子说,唐太宗杀兄逼父,可史书上却对他评价颇高,只要把这个皇帝做好了,世人未必不会说句公道话么,可不就是那么个道理。实践乃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咱们能叫大周子民都活得好,能叫大周繁荣昌盛,谁在乎那皇位是怎么得来的。月儿还说……” 李昭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啧!她说了什么?快讲!”
望着老爹面上流露出的迫切,李昭一愣,随即又松了口气,在心里暗笑老爹死鸭子嘴硬,明明心里也是很认同的嘛! 李昭微微笑起来,不疾不徐地继续道:“月儿还说,朝廷任命官员乃是有能者居之,可关乎国本的位置,却不是有能者居之,而是死板地依照嫡长继承制,实在荒谬。”
肃王哈地笑出声来,睨着李昭,问道:“你也这么觉得?”
李昭颔首道:“不全然对,但儿子以为是有些道理的。”
“这么说,日后不立你为太子,你也没意见?”
肃王高高挑起一侧眉毛。 李昭笑得风流又自信道:“咱们肃王府里,自是没人比儿子更有能力了。”
肃王又哈哈大笑出了声,对着这个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大儿子,心里别提多自豪了。笑够了,他又问道:“对了,那丫头人呢?”
李昭答道:“儿子已经派人去接了,应当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肃王点头:“等她回来之后,叫她过来,本王要亲自再与她聊聊。”
李昭凑过去讨好地帮老爹捏了捏肩颈:“那您可对她宽容些,若是月儿说了什么叫你不舒服的话,您别怪她。”
肃王呷口茶,舒服地哼了一声,摇头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一番畅谈,肃王眼见着情绪好了许多。 次日,李昭派人敲锣打鼓,将肃王成为储君的事情昭告天下。 百姓们听闻这个消息,纷纷眉开眼笑,自发地在城中放起鞭炮来,庆祝肃王殿下正式成为储君! 顺天府府尹史大人这几日还在发愁怎么能好好拍一拍即将要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储君的马屁呢,这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是剪子胡同的居民,还有在雪灾中收到肃王殿下以及世子妃还有宋家恩惠的百姓们,想要写个万民伞给肃王殿下! 诶哟哟! 这可是好事! 大好事啊! 史大人乐开了花。 百姓想要给本地父母官制作万民伞的事情不少见,官员组织百姓给皇帝进献万民伞也是有的,可给一个做储君的皇子写万民伞可不是常有的事呢! 更何况还是百姓主动的! 大周朝历史上头一回! 说不准是历史上头一遭呢! 当然,这背后是不是有人引导,史大人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至少世子殿下派人将三皇子肃王被立为储君的事昭告天下的时候,京畿地区好些人家主动放起鞭炮来可确确实实是百姓们自发的。 他立刻叫自己的下人去布庄定制上好的红色绸缎来,更是撸起袖子打算亲自书写万民伞!史大人虽然出身贫寒,但他可是正儿八经的二甲进士,于书法上也略有研究,这种出风头的事情,他肯定当仁不让啊! 忽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穿细棉布道袍的年轻人,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他并未跪下,而是向史府尹一揖,道:“府台大人有礼!小生乃是在世子妃娘娘建的学堂里教书的牛和生,见过大人!”
史大人以为这个家伙仗着跟世子妃关系好,想要跟自己抢书写万民伞的工作,不免心里有点不高兴,因为还是因为牛和生跟世子妃和宋家五公子关系亲近而笑脸相迎:“原来是牛先生!”
牛和生赶忙躬身再一揖:“在府台大人面前不敢当先生二字!”
史府尹笑道:“怎么当不得,牛先生得世子殿下看重,日后定然前途不可限量!来人呐,给牛先生看茶!”
史府尹出身贫寒,能混到如今这个位置,一是他确实有那么几分才干,二也是靠着他善于钻营的本事,当然,也是因为他没什么背景才会被吏部扔到顺天府府尹这么一个没人想坐的位置上来。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个位置实在是太难办了! 京城里权贵满地走,各家不叫人省心的公子纨绔多如牛毛。各家公子老爷夫人小姐之间有个什么矛盾龃龉的事多得叫人头皮发麻。都是当朝重臣的家人,谁都得罪不起。 史大人脑袋上的头发白了一半,可实际上他才四十五岁呢,顺天府尹不好当啊! 顺天府的衙役端来茶,牛和生屁股轻轻挨着椅子,不敢大摇大摆真坐上去,端起茶来象征性地啜一口,夸了几句好茶,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才道:“大人,小生以为,这绸布不用去布庄购买上好的料子。咱们胡同里的百姓们自备了一块红绸,大家都已经将自己的名字写好了,请大人过目!”
牛和生从袖子里把一块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红绸料子掏出来,衙役接过交给史大人,史大人展开布料,只看一眼便被那布料上歪歪扭扭乱七八糟的还缺胳膊少腿的字给辣到了眼睛。 不过一转念,他很快反应过来,吃惊地问道:“这绸布上的名字,可都是百姓自己写的?”
牛和生笑着点头:“就拿咱们剪子胡同来说,家家户户都至少有一个人是识字的。咱们附近的几条胡同里,来咱们书塾上过课的也有不少。”
“这这这……这是大好事啊!”
史大人双眼发亮,高兴地又叫衙役给牛和生端了份点心来。 城南那个书塾是肃王府的世子妃掏钱建的,那就等于是肃王掏钱建的。如今那么多百姓都会写字了,他们亲自在万民伞上写自己的名字,可不是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这绸缎虽旧,可也是百姓自己掏钱买的,可不比什么都好? 当然,百姓们写自己的名字,也不妨碍史大人出风头。 七日后,史府尹亲自坑着一把巨大的红伞去上朝。他当着众臣的面打开那把大红伞,上头用了好几种不同材质的布料,更是签满了各种歪歪扭扭不同的字迹。大多都是城南学堂里的学生们写的。 当然,史大人自己也象征性地帮着几位不会写字的百姓写了他们的名字。 肃王看到那把伞简直高兴坏了,拿着伞细细端详上头歪歪扭扭的字,连说三个好字,扬声哈哈大笑。 史大人立刻说起京城内外多说百姓因为知道肃王殿下被册立为储君之事而放鞭炮庆祝的,肃王高兴得差点当庭手舞足蹈,当天下朝之后就拉着史府尹跑去皇帝寝宫,找皇帝老爹炫耀去了! 皇帝老爷子听肃王这么得意,自然气不打一处来,一直臭着一张脸,听史府尹口若悬河地描述百姓有多么多么爱戴新储君。 可老皇帝如今还有什么法子呢? 他如今就剩一口气,每天靠人参和太医们的针灸之术勉强吊着命罢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肃王正式以储君的身份开始监国处理政务。 每次朝会的时候他也不着急去坐龙椅,就随意地坐在龙案前的台阶上与朝臣们议事。 另外就是命督察院的御史们一律先在家休养,不必着急来上朝,有什么要弹劾的,让他们写了折子送去大理寺和刑部核查,最后的卷宗交由内阁处理。 朝会上不浪费时间让朝臣们相互攻讦,只专注解决事情。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听某些酸腐老头子当着面骂自己什么不悌不孝之类的,干脆直接不让他们上朝就完事儿了。 他甚至把宋清月院子里的那块平日她上课用的大黑板拿了过来,叫汪禄恩用宋清月做的粉笔,将需要当面商议的事情就一条一条写在黑板上,解决一条,画个勾勾,解决一条画个勾勾,解决不了的,就打个圈待定。 他听说宋清月从前在五芳斋处理王府内务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这可真是十分有效率! 至于那些待定的议题,在散朝后,他会再召集自己的小班底商讨。 此时,北方鞑子集结了好几个草原部落的骑兵大军压境,想趁大周朝局不稳定的时候,南下劫掠,大捞一笔。 好在老皇帝虽然在大皇子的事情上固执,却守住了底线,没有为了对付肃王,不管不顾地在鞑子压境时候调用边军。 另一边,李昭安排人在各王府的外围,盖起高高的角楼,命训练有素的狙击枪手,端着那种三尺长的狙击枪,站在角楼上监视各王府,防止有人在这时候浑水摸鱼,甚至勾结外敌,给他们添乱。 至于他的亲亲大宝贝们——那一百二十四门线膛炮,他将其中一半从战船上拆卸下来,拉到五城兵马司的西京大营校场,开始由老炮兵带着训练新的炮兵。另外火器营也需要系统性的训练。好的武器是有了,可如何使用,如何列阵,如何走位才能发挥出这些武器的最大效用也是需要研究的问题。 李昭新设了一个书记官的职位,想要将炮兵训练的过程记录下来,整理成体系,好方便日后大规模训练使用,可惜一时之间又发愁于不知找什么人来担任这个职位好。 宋辰旭对火器十分感兴趣,立刻毛遂自荐,要进军营做书记官。 自从被妹妹嘲笑为白斩鸡之后,宋辰旭就开始想着要投笔从戎。其实棋会过后,宋清月就把要给二哥找练武师傅健身的事儿给忘了,但是宋辰旭没忘,他自己找了个镖局师傅做练武师傅,这一年多来,他一直在坚持跟着师傅健身习武,如今马步已经能够扎得十分稳当了,身上也比从前健壮了一些。 宋辰旭想来做火器营的书记官,李昭自然高兴,肃王也没有不准的。这些火器就是宋清月设计出来的,宋二郎自然是值得信任的。火器营是李昭跟他老子的杀手锏,他们可不想让非心腹的人过多接触。 朝中众臣听说宋家老二竟然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好好的六部六品官不做了,跑去军营做什么书记官,新设的官职,据说连品级都还没定下来!真是够任性的啊! 可谁叫人家是宋家的嫡出公子呢?有个厉害的爹,受宠的妹妹,上头还有个能力不差的兄长顶着家族的责任,宋二郎还就是有资本这么任性呢。 除了宋二郎正式投笔从戎之外,田将军被罢职,五城兵马司都督由穆磊暂代。 冯坤上了折子告老,锦衣卫指挥使由宁远暂代。 虽说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给了宁远,可肃王殿下却把锦衣卫负责审讯的部门北镇府司交给了自己的另一位心腹喻惟亮。 也就是说,宁远只能调查和抓捕,却没有审讯和定罪之权,这大大削弱了宁远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权力。 肃王已经知道宁远故意延迟了接宋清月撤离的事情,心里亦对他的做法不满之极! 如今的肃王看待宋清月已经不只把她当成自己的儿媳妇,而是已经把她跟满朝的的文武百官放在了同等的位置。 在肃王心里,宋清月的重要性甚至已经超越了她老爹宋建鸣,成了肃王大大心里排行No.1的属下。 至于宁家,肃王早对宁家的嚣张不满了,只不过镇北侯宁汉松这个人非常谨慎,在肃王面前姿态一直放得非常低,肃王殿下对自己这个大舅哥还是挺尊重的,也愿意多给他些面子。 可宁汉松的子女若是也敢在自己面前动什么小心思,肃王可就不想给面子了。 至于御林军长史则由欧少峰暂代。 自李昭入城,宋建鸣的病就奇迹般地痊愈了,现在带着户部,为稳定局势、以及筹措军费加班加点。 至于兵部,本该也忙得团团转的,但肃王看那群弯腰驼背、胡子花白的老臣们不顺眼,一群坐在京城里纸上谈兵的老家伙,活那么多年纯粹浪费朝廷粮食。 他指望他们能早点明白未来新君的心意,自觉点统统乞骸骨告老回家,省的大家都失了体面。 他大儿子李昭就是最优秀的后勤督司,且自有一套十分得用的班底来商量兵事,肃王根本用不着兵部的老家伙献言献策。 他现在可是手里有新武器的人了!打法要变一变,李昭带着肃王去京郊观看线膛炮和线膛枪的射击训练,爷俩一起激动地满面红光,双眼发亮。 宋建鸣于是又多了一项任务:筹备建设新的军工厂。 宋建鸣忙不过来,就让家里老大、老二再加一个沈信来统总这事。 至于工部的原班人马,肃王也是不太想用的。一是不信任,二来也是嫌弃他们办事效率太差。 由于宋建鸣去年一直都在摆烂,加上长孙李晟的一通胡搞,刚刚充盈起来的户部府库只一年时间又见了底。 新的军工厂定然所费不菲,肃王打算用自己的私银建,既可以直接跳过朝臣们,也不必担心技术外流的事。 老大媳妇儿弄出来的这些新式武器实在是太叫人振奋了,肃王兴奋地晚上都睡不着觉,有次甚至大半夜地爬起来擦枪,黑灯瞎火的在院子里打鸟玩。 这样的神兵利器决不能让其他人掌握,肃王殿下决心要将新的军工厂牢牢捏在自己手里。 京城安定下来,京城著名的纨绔黄怀德以为终于又可以找两位好友一起玩乐了,奈何李昭和宁远全都没空,只有个傻乎乎的孟家小七跟他一样,依旧每天无所事事,可以陪他继续斗鸡走狗睡姑娘。 只有两个人玩,总归少点意思。 叫黄怀德想不通的是,李昭忙也就算了,人家在宫学里的时候,念书就念得好,是个有真本事的,怎么宁远那家伙也有了差事? 他一回家,就被平阳公主拎着耳朵骂:“人家宁小四都有差事,跟着阿昭忙前忙后的,你怎么就不知道去要个差事做做?本宫当初叫你跟着肃王世子玩,你就真的只学人家怎么吃喝玩乐,实在本事一样没学到!你准备就这么混吃等死一辈子了?”
“娘!娘!娘!疼!疼!疼!轻点,轻点,儿子也想去找阿昭要个差事的,可惜根本见不着他人啊!”
黄怀德委屈! “真去找过?”
平阳公主狐疑地瞧着他。 黄怀德鸡啄米似的点头。 平阳公主哼了一声,道:“算你还有点上进心。明天你准备一下,后天本宫带着你入宫去拜见一下淑妃娘娘,求求她老人家。老娘娘总能在阿昭那儿说得上话的。”
平阳公主生了四个女儿,就黄怀德这么一个小儿子。 现在肃王上台了,全家就指望着这个跟世子殿下玩得好的儿子出息,可偏偏是个不长进的家伙,平阳公主简直要被他给气死! ~ 二月底的时候,外出避难的肃王府家眷终于被安全地送回来了。 百忙之中的李昭,跟父王告了假,要去天津港码头接宋清月。 见面之前,他好好地将自己拾掇打扮了一番,就怕她又嫌弃自己黑了、丑了,没原来帅气英俊了。 此时,宁越瑶站在船头的甲板上,简直压抑不住心中的雀跃! 世子的人来接她们回天津了! 大表哥他竟然真的没有死! 姑父还顺利成了储君! 肃王殿下,就要做皇帝了! 而世子李昭,将会成为太子! 她们这些女眷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云鹰面有菜色地倒在舱房里根本起不来,冬季海面本就风浪大,她感觉自己被船晃得都要散黄了。出发的时候因为晕船晕得厉害,她病了一回,现在回程她又倒下了。吃了吐,吐了再吐,一点胃口也没有,从正月十五出发到现在,仅仅一个半月的功夫,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不过,据说已经可以看到港口码头,终于是胜利在望了! 可喜可贺! 李昭带着人等在码头上,船一靠近他便伸长了脖子瞧。 看到宁越瑶,看到瘦了一圈的云鹰,看到了燕氏、沈氏,以及他的几个弟妹,可就是没看到宋清月的影子! “世子妃呢?”
他的面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侍卫长邱实和凤七刚下船就给世子跪下了。 她们也很崩溃,她们是按照安排先来山东,再从登州出海的,可世子妃却没按照说好的过来。 “我们,我们出发的时候,宁四公子说,没找到世子妃。”
邱实把头埋得低低的,自责而沮丧。 凤七则把一箱子宋清月托她保管的书拿出来,低着头道:“世子妃,托我跟凤九好好保管这箱书,只说这箱书是最重要的,要属下豁出命去保护好,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李昭打开木箱翻了翻,发现都是她平日里说的,关于“科学”的书籍,都是她亲手写的。凉意从脚底升腾而起,浑身的肌肉都僵住了,手心麻麻地沁出冷汗,李昭的脸瞬间血色全退,他拽着邱实的领子将他拎起来,盯着他的眼睛,嘴唇都在发颤。 “你说什么?”
“世子妃被陛下强令入报恩寺剃度修行,她一直一个人住在报恩寺里,曾茂枝他们负责保护她。属下只接到命令要护着墨韵她们,还有世子妃收养的那群小乞丐出京避难,属下不知道世子妃去了哪里……” 邱实总算把话说完整了,李昭松开他,大脑一片空白。 她去哪里了?为什么提前走了? 她留下那一箱子书,就这样消失了么? 她……她真的……走了? 李昭放开邱实的衣领,无视船上所有盯着他瞧的期盼的、思念的、依恋的目光,转身上马,怒吼一句:“叫宁四滚过来见我!”
接着扬鞭策马,朝着京城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