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情况与乌坦城截然不同，一路上看不到几个士兵，而且街上的行人戾气似乎很重。路面坑坑洼洼，泥泞不堪，到处都能看到动物。狗啊羊啊马啊到处都是。二人仿佛置身养殖场。“你以前就是在这种地方生活的吗？”

周天忍不住问了一句。“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陈庭没好气道。“不过...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虽然这里一直都挺穷的，不过还不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非但没一点发展反而还后退了吧？”

街道陈设破败不堪，装修老旧，行人衣服脏乱不堪，简直成何体统。陈老一直憋着一股温怒，不太想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朝前走着。走了不算太久，因为这里本来也不大。“街道还未变，只是人...好像变了不少。”

陈庭轻声低语。卞临是一个特殊的地方，这里处在几个交界处，南边渡河就是越国的地盘，西边那座山，叫做埋阴山，属于蜀国的地界线。这些年来，虞国不断的战败，地图不断的缩水，朝廷眼中只有那些大城市，很少有会管这些穷乡僻壤，因此，这里也基本算是三不管地带，多股势力盘错此地，鱼龙混杂的厉害。“哎，曾经，这里也算是一处战略要地，这些年变化太大了。”

陈庭下了马在街角处走走停停的，似乎是在怀念过往。“老陈？”

“嗯？”

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陈庭立马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批头散发的老者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你是？...”陈庭觉得自己的记忆里很不错，但是眼前这个既熟悉有陌生的老者，他却一时认不出了。“真的是老陈？你回来了？我是大辫子啊”老者很是兴奋，甚至是表情都变得奇怪了。“大辫子？你是大辫子？你怎么成这样了，我都没认出来”陈庭又惊又喜，而后又变得担忧起来。“大辫子，你怎么搞得，你弄成这幅模样作甚？”

大辫子眼睛肉眼可见的变得暗淡了起来。“老陈呐，你走了太久，有所不知啊...哎，说来话长咯。”

陈庭早就想找故人聊聊了，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关注这里，也听说了这边的几次变故，不过后面就很少听到消息了，所以这次才想过来看看。“大辫子，别急，你慢慢说，我想听听”陈庭轻轻拍着对方的肩。“我们进屋聊吧”大辫子并没有急着开口，显然他不想在大街上谈论这些。二人表示明白，也跟着进了屋。屋里陈设十分的破旧，脏乱不堪，杂物到处丢，甚至满地都是动物的粪便，臭的无法想象。陈庭之前也来过两次这里，虽然当时也觉得挺乱，可跟眼前看到的相比，那简直是太干净了。“大辫子，我们也是刚回来，你给我们说说吧”大辫子听闻点点头，缓缓开口：“其实是这样，我们这里前几年在邻村那边发动了农民起义，当时闹得可大了，几个村的人都跟着加入了起义。当时...我记得好像是前线吃了败仗，把曹郡以南都划给了越国，把青州港都送给了夷国，所以农民就怒了，要闹起义。”

陈庭微微点头，这件事他知道，当时他也特别关注卞临这边的动向。“然后你知道嘛，这件事很快就被镇压了，当时朝廷还是管这边的，农民起义怎么可能干的过正规军哦虽然这件事没成，但是引起了周边很大的反响，好多江湖人士朝这边聚拢了，而且听说越国人也过来搅了浑水”“嗯，他们巴不得看我们内乱”周天自然也懂这些路数。“不错，虽然后面被镇压了，但是，水确实被搅浑了后面，虽然大的起义没有，但是小的暴动几乎月月都有，朝廷后面又吃了很多败仗，已经无暇管这边了，九成都士兵都撤走了，这里被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包裹着，几乎成了罪恶的天堂。”

大辫子喝了口碗里的脏水，又接着往下说。“不过这都不算什么，虽然乱，但起码还有秩序在。真正让这里乱起来的，是差不多半年前，越军直接打到这边来了，而且还把这里大大小小的城全部占领了，百姓流离失所大片的逃亡。朝廷非但没有马上反攻过来，反而还下令后撤，有钱有权的倒是都撤走了，普通百姓们呢？赤着脚抱着娃逃亡的大有人在不过越军也还算有点人性，没有对百姓下手，后来那些没逃远的才又逐渐返回来了。不过那又怎样，我们的田地，水源全被越军占领了，百姓们没吃的，跑去跪着求他们给点施舍，后来越军才免费施舍了我们白米粥，每家一天一碗白米粥，而且里面几乎都是水。越军给的理由是：这里太穷了，粮库都是空的，这些白米粥都是从他们的军队伙食里扣下来的。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信谁都不能再信朝廷。后面的事情我不说你们应该也能联想到了。”

大辫子说的很平静，这才是最可怕的。接下来的事情，周天都已经完全能想到了。虞国虽然把这里又收复回来了，但失去的自尊永远也回不来了，这里的人本就十分复杂，再加上又对朝廷十分的不信任，恐怕一点星星之火就能彻底点燃这片区域。“怪不得这边官兵这么少，原来他们也怕这里的人啊。”

陈庭微微叹气说道：“哎，这些事不提也罢，对了大辫子，你的辫子呢？”

“辫子剪了，还留着干嘛？”

大辫子回答一如既往的冷漠。周天不清楚这辫子的含义，陈庭可是再清楚不过。这是他们民族的标志，剪了，就等于是不认同这个民族了。相当于他不在自认虞国人了。“......”此刻，屋内久久无言。过了许久，陈庭才缓缓开口道：“陈宗虞还好吗？”

大辫子过了一会才僵硬的说道：“去年死了，病死的，他有心疾你是知道的。”

“哎...”陈庭已经大概了解这边的情况了，于是也不想在多留，便起身告辞了。重新回到大街上的二人，心境则是截然不同。陈老的心情压抑又沉重，反之，周天则是一脸淡然。乱世，有心里准备的。“砰！”

“咚！~”巨大的声响此起彼伏，前方人群涌动，拿着巨大的宣纸好像在叫喊着什么。“我们去看看”“嗯”来到了人群之中，二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墙面上贴这巨幅的告示，内容是：“今，虞国再次大败，前日大捷皆为假消息，真实内容为，越国假意与虞联合抗夷，虞出兵十万援越，越则归还占城十三座；夷军攻越，虞来援，半道被夷伏击，损兵七万余，大败而归。”

周天看的心惊，这种节骨眼上还能大败？这不是逼着人民起义吗？果不其然，起义的口号响彻四方，震耳欲聋，一支支军旗矗立山峦。“虞（愚）国误民”“江山易更”等等口号贴满了大街小巷。周天知道，这次绝对和以往不同，真正的暴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