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袁崇焕万万没想到,在炮火轰击的那一刹那,祖大寿反而觉得,这是袁崇焕支持他冲锋的表现。祖大寿在心里寻思着,这些炮弹在此时对建奴狂轰滥炸,很明显的就是袁崇焕在给自己创造机会。乱军当中,最能够扬名立万的方式是什么?三国时期的关羽给了后世一个典型的模板。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关羽本身因为那一战在他的时代,树立起了标杆。随后关羽的好友张辽在合肥之战时期,以八百大破十万!虽说其中有不少功劳来自于李典,可是关羽阵斩颜良之时,也是有着张辽等人作为策应的!此后历朝历代,几乎就没少过这种像是关羽张辽一般,万军之中直取主将扬名立万的将领!祖大寿当然也羡慕他们这些人,一战成名,从此成为天下皆知的大人物。虽然说在宁远城如今的这幅乱战当中,想要万军当中取敌将首级是做不到了,但是取敌将帅旗,也能够起到同样的作用。如今袁崇焕的炮击,就给了祖大寿这样的信心。祖大寿哪能知道,宁远城的红夷大炮已经扛不住了。再继续发炮下去,这十几门红夷大炮,就要宣布报废!没有任何的沟通,祖大寿率军朝着建奴看似被炸出了空隙的中军猛然冲去,大有一往无前之势,然而祖大寿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的两翼,已经有着两支建奴马兵,正在翻身下马,准备组建弓阵。看着城头下的这一幕,袁崇焕只觉得心如刀绞。祖大寿将门世家出身,以及他平日里的乖巧的这两点,让袁崇焕对祖大寿怀抱了极大的信任。毕竟宁远城的另一个手里有兵的人,是满桂。满桂的蒙古人出身,就注定了自视甚高自视清流的袁崇焕不会和满桂交心。想要立足宁远,立足辽东。已经有无数先辈,给自己做出了榜样。自己手里,必须要有兵马,这样的话才能够牢牢的将辽东这个如今大明心腹之患的所在地区,掌控住。建奴的确战斗力非凡,可是同样的,建奴战斗力再强,面对大明的铜墙铁壁,他们也只能撞得满头是血。袁崇焕知道,自己是个文人,出将入相理所当然,甚至说远一点,袁崇焕何尝没有幻想过,自己成为当朝首辅?但是袁崇焕更清楚,自己既然曾经和天启帝说过自己的所谓平辽策,自己既然选择了来辽东,那么自己想要获得功绩,获得入阁的权利,就只能在辽东这里刷。比起祖大寿,袁崇焕的功利心,更胜一筹,所以当袁崇焕看到祖大寿的冒进争功,导致自己所做的一切,如同打了水漂一般之后,袁崇焕的心中,已然对祖大寿产生了极强的恨意。“袁兵备!咱们不能继续了!红夷大炮开始发烫,要炸膛了!”
“袁兵备!下令停手吧!祖将军他们一意孤行,已经没得救了!”
听着耳边守城士兵们恳切的声音,袁崇焕双目赤红,眼见着白杆兵和宁远守军大部分退回了城中,袁崇焕长叹一声道:“罢手吧!”
“自寻死路,无可救也!”
“本将只是后悔,为何要将关宁骑,交托到祖大寿的手上。”
“是本将识人不明!”
一面喃喃自语,袁崇焕一面踉跄着走下了城头。毕竟此时的局势,他袁崇焕区区一个文人,又能如之奈何?祖大寿自己带着人马冲进了建奴的包围圈中,祖大寿还能够如何翻天?只是可怜了如今宁远城自打天启帝带走满桂,带走曹文诏之后剩下的全部骑兵,都要随着祖大寿的肆意妄为而被葬送。宁远从此刻开始,就只能选择被动防守,没了其他的选择。而他袁崇焕,即便是守住了宁远城,却也逃不开一个用人不明的怪罪。诸葛亮尚能挥泪斩马谡,他袁崇焕,又能挥泪斩了谁以表忠心呢?想着天启帝回师之后,自己的灰暗人生。袁崇焕踉跄着身子,失魂落魄的扶着城墙往下走着,可是突然之间,城头上的守军猛然发出了一阵狂乱的欢呼声。听着这欢呼声,袁崇焕摇了摇头。祖大寿没救了,玉皇大帝来了都没用。被建奴团团围住,哪怕是祖大寿的关宁骑全盛的状态,又能如何?关宁骑冲没什么太大防守力度的建奴营盘都没能冲进去,何况如今在代善这个旗主率领的正红旗马兵抵达战场,合围绞杀的时候?“万胜!大明万胜!”
身后响起的山呼声,让袁崇焕嘴角挂上了一抹苦笑。合着自己这个承受压力最大的主帅还没疯,自己麾下的将士们,就已经疯了!关宁骑都没了,大明还如何万胜?靠着大明的步兵,去和建奴的重步兵刚正面么?苦涩的摇了摇头,袁崇焕朝后瞥了一眼,低声喃喃道:“大明如何万胜?”
“将门之后,无能至斯!”
刚刚返回城中,猛然听到山呼呐喊之声的秦良玉却和袁崇焕不一样。秦良玉回城就回城,当然不会回头去看身后的人马有没有跟上来。白杆兵累了那么长的时间,如今也需要好好休整一下了。可秦良玉身为土司,更是身为白杆兵的主将。她当然不会忽视城外的战局,让马祥麟去安置白杆兵之后,秦良玉就匆匆忙忙冲上了城头。袁崇焕灰头土脸,和意气风发的秦良玉错身而过。稍稍瞥了一眼身旁这个身穿盔甲的男人,秦良玉心头还在疑惑,明明城头上的守军都在欢呼,为啥这人会是这幅神态。可是心中涌起的好奇心,让秦良玉选择了无视这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径直走上了城头。看着城头外的那一幕,秦良玉双目圆瞪,惊呼道:“这是谁的部将!竟然如此骁勇!”
“老身原以为刘大刀就天下无敌了!没想到和刘大刀一样的猛将,在辽东还有好几个!”
一口一句老身,这人自然是秦良玉!错过头,袁崇焕眼中闪过一抹错愕。居然连秦良玉都疯了吗?不可能!那么必然是城外的战局,发生了新的变化!袁崇焕精神猛然抖擞了起来,大步冲上了城墙。放眼望去,袁崇焕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猛然加速了起来。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袁崇焕此时心潮澎湃,满心欢喜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因为城外,又出现了一支骑兵。骑兵当中有三员猛将,纵横睥睨,在正红旗的马弓阵中,肆意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而在这三员猛将的带领下,城外那看不明白装束的第三股力量,更是将整个建奴营盘,分割了开来!看着当前一人的打扮,袁崇焕英姿勃发,只觉得自己的主心骨回来了一般。瞥了一眼身边的秦良玉,袁崇焕挺直腰板介绍道:“秦将军,城外的几员猛将之首,乃是大明辽东第一悍将,曹文诏!”
“如今曹将军率军回援,说明大明随着陛下北征的大军即将回转,不知白杆兵可还有一战之力,愿意出城接应曹将军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