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不再理她,清了清身上的血迹,走至房门之前,轻轻推开。房间四处飘着聂如今暗自送入的安神香,加上方隐之如今累的很,早便倒头熟睡过去。他脚步放轻,坐在这床旁,见到方隐之时又不自觉唇角轻勾。这般的愉悦,他过去二十年从未体会过,也不止为何会如此。“方仙君。”
他下意识如此喊道。方隐之微微敛眉,却是不醒。“方隐之?”
见人依旧未醒,九霄鬼使神差地上手,撩过那一缕银白长发,细细在手间摩挲,虔诚又温腻。如此不过许久,他悄无声息站起身来,独自往另一个房间而去,清空东西后,便摆上一鼎炼丹炉。他将不少药材一并扔了进去,若有懂的人来看,定然能够发现这些都是极其罕见,且品质上好的灵草,可以说有价无市、价值连城!可他看都不多看一眼,简单的“财大气粗”都不能形容此举。炼丹炉燃到天际大亮,一缕天光长线自东山后微起,他这才停住,将里面的药丹轻取出来。他走出房中,转步往方隐之的房中而去,随后抬手轻敲。方隐之如今早便醒来,听见敲门声,下意识道:“进来。”
九霄便推门走进,将一青花瓷瓶递给他。“这是?”
九霄负手轻笑:“丹药,给你疗伤所用。”
方隐之接过,打开闻了一闻,扑面的药香一时间令他神清气爽。而他也不过这么一闻,就知晓这丹药新鲜出炉,且用了不少好仙草进去。他看了看身旁的九霄,双目微亮,“这是你练的?不错嘛,很厉害。”
九霄轻轻颔首,随即又微抬下颌,“手熟便很容易练成。”
方隐之看着他这模样,有些许恍惚。记忆涌来,如裹挟酸水般扑进他心间,搅的他不得安宁。“逆徒,没想到你练剑练成的这么快,蛮厉害的嘛!”
“我是方仙君亲手教出来的,怎么可能练的不快?”
霞光漫天,透过窗棂一时而落,打在不同之人的面上与发丝间。恍然间旭日与夕阳重合而聚,面前之人与记忆久远处的身影安于一体,尽然又一般无二。死去多年的人仿若近在眼前,方隐之眼眶微红,蓝眸眨了眨,眼角湿润一片。“方仙君,你这是想起了谁?”
方隐之一下回神,看着面前的九霄笑意全无,神情微冷,一时间有些尴尬。他笑了笑,偏过视线,“没什么,想起了一位故人,他跟你很是相似。”
九霄见此,轻颔首,不再多问。方隐之惊觉手中还拿着一瓶丹药,当即将丹药递了回去,“这丹药贵重,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你拿回去吧。”
见他如此疏离,九霄不禁眉心紧蹙。本不应这样……九霄拉过方隐之的手,将手上的青花瓷瓶塞进他的掌心,“你欠我的如今也颇多,而我也帮人帮到底,至于给我什么……你以后有什么便再还我也不迟。”
方隐之闻言,想了想,还是决定收下。他拿出自己最好的法宝,又递了过去,“这法宝能护身,你……你收着吧。”
九霄看着他手上的一块温润玉佩,不禁又笑,“你可知道,人间送玉佩,是什么意思?”
“本仙君知道。”
话一出口,方隐之发现不对,连忙解释,“不……不对!只是这个玉佩,是我身上最好的法宝,我不想欠你良多!”
见他着急解释,九霄面上笑意愈深,嘴上则附和道:“好,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收下玉佩,当即挂在腰间,心情大好。方隐之不知为何耳尖微红,干脆偏过头不再理他。他这般转过视线,恰好见到客栈楼下的长街热闹非凡,一阵阵食物香气直飘上来。方隐之一下被勾起馋虫,吞了吞口水。“想吃?”
方隐之闻声回头,不料那人近在咫尺,如此一回头,嘴唇恰好划过他修长脖颈。他连忙往旁挪了一步,假装无事发生。九霄见状,眉眼含笑,干脆也不拆穿。“方仙君,想吃的话,我请你如何?”
“不用了,我自己有银两。”
他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发现摸了一个空。方隐之面色微红,又是一阵窘迫。九霄负手含笑:“我请你。”
“当真不用!”
“无妨的。”
片刻后,方隐之不知怎么就坐在了楼下的茶楼里,吃着甜而不腻的早点。九霄支着下颌,微挑一眉,“方仙君,你不是百般推脱说不来的吗?”
刚吃进一块糕点的方隐之猛地一听这话,噎的他不住拍胸,九霄递去一杯温茶,他伸手便接过,好一会儿才吞了下去。方隐之美眸有些幽怨,如今再度化作了凡人模样,但却依旧惊艳的动人心弦。九霄呼吸微滞,“这里的东西,你可满意?”
“可以,嗯。”
方隐之偏过视线,含糊道。话音刚落,两人身旁默然多了一个新的人。对方一袭红衣,美貌绝伦,见到方隐之后,目光浅淡。而其余的茶楼之客,却仿若没看见这道烈烈的红衣人。九霄顿时神清一凛,紧紧盯着来人,手中灵力运转而起,“这位仙君,不知你所来为何?”
红滟看向他一眼,只这一眼,她便眉心紧敛,更多的不是戒备,却是震惊。方隐之拉拉满心戒备的九霄,“她并非渚月那样的人。”
听见这话,九霄眯眼打量起红滟,发觉她当真没有敌意,这才放心。红滟如今也回过神来,只当是巧合,随即从袖里拿出几瓶丹药给他。“我来给你送药,只是没想到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这么快好。”
言罢,她转眸看了眼一旁的九霄,敛眉直言:“隐之,二十年来,你也该走出来了,若是因为相似便与一位魔族之人走的如此近,此后你再难洗脱罪名。”
方隐之不禁看了九霄一眼,见他挑眉好奇,自己便不由得揉起额角,“我明白的,那天是他救了我。”
见他如此说,伤又好了不少,红滟便站起身来,淡道:“如今我身边还诸多渚月的眼线,我离不开太久,你最好还是快些离开此处,我先走了。”
言罢,她身影消散,不多时消失原地,而桌上,留下了一只纸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