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外。九霄看着那边一时面面相觑,一时又不住打量自己的一个仙徒,面上露出友好一笑。不料这么一笑,却让那仙徒只觉脑门被轰,目光迅疾躲闪。他轻轻挑眉,走上前去。见他走来,仙徒吓的后退一步,随即反应过来,又稳稳站定,认真地看起他来。其他仙徒站的极远,左右两边除了一根柱子什么也没。近处一看,仙徒眼瞳微缩,面色不敢置信,不禁呢喃:“太像了……”九霄闻言,轻一挑眉,“像什么?”
仙徒听此,猛地回神,见他微歪头笑问,面上那几分邪气与记忆中的人如出一辙,一下又惊。发觉他没有恶意,仙徒稳住心神:“我只是觉得,你跟我曾认识的一位人极像,抱歉。”
“像?”
九霄思绪微转,顿时想明,“那个叫君临的人?”
仙徒听见这名字,一下双目微亮,看着他直言问道:“你当真是君临?我没认错?!”
九霄面上笑意不改,“我不是。”
仙徒闻言,双目亮光沉下,轻叹一声,“抱歉,是我着急了。只是没想到这世界上……当真有如此相似的人,实在是少见。”
“你认识这位君临?”
九霄负着手,微一眯眼,突然心有一意,“我多次听方仙君提起过他,也很好奇这与我相似的人,是怎么样的。”
那仙徒也好说话,想了想后,形容道:“风采绝伦、心思细腻、天赋极高、璞玉浑金。”
九霄笑意愈深,使得他心中再度放松戒心,又循循善诱:“原来如此,听你之言,这君临风评不错。”
“风评不错……”仙徒想起一些事,无奈一笑,“确实不错,可惜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何来此话?”
那仙徒登时面上愤恨,气的怒目圆瞪,咬牙切齿:“他当年遭渚月污蔑勾结魔族入狱,从此风评大转,清楚他为人的还信他不会与魔族一同,可不清楚的都想让他为净池失乱之事背锅!”
“方仙君便一直为他跑来跑去,希望能解他出狱,不料魔族突围天山,气的大帝即刻行刑。当年方仙君甚至因此对抗大帝,并也因此被那渚月污蔑是那件事的幕后黑手,从此只能逃亡在外!”
净池失乱……九霄微微眯眼。这件事他听人提起过,但不清楚具体细节,更不料正是这件事,以至于君临身死,方隐之被迫流亡。如今那仙徒还愤恨的要一吐为快,直白地喋喋不休:“这些事真是把我气的半死!大帝怎么能这样不分是非黑白?!我真是想不明白!”
“而且,在君临死前,那渚月竟然还私自动用私刑,打的君临几乎半死!我想方仙君看了,都得心疼死!”
“昔日心心念念之人一朝入狱,又被折磨不断,之后又被处以‘叛徒’身份,实在是可怜……”九霄笑意沉下,“心心念念之人?”
“是啊。”
仙徒点点头,“当年君临与方仙君为龙阳一队,虽然二人没有正经明说,但众人心知。那会儿君临还没出事时,时时刻刻都念着方仙君,更是细心照顾,在仙宴之上亲手挑鱼刺、斟酒茶、清瓜果,任谁看上都明白所以。”
“原来他们二人,也真是人人羡慕,没想到最终……生离死别!”
说完,他又是一阵叹气:“哎……我想君临在天之灵,看着方仙君被逼的如此下场,都气的能一脚踢翻棺材盖起身杀渚月去!”
他看了一眼厢房门口,不住摇头:“当年君临还向我留下遗言,希望我来日有机会告诉方仙君,但我……我实在不敢想,若是告诉了方仙君,那会让他如何难过。当年君临身死后,他便浑浑噩噩的,面色灰败如纸,走路都像要随时摔掉,真是谁见谁心疼……”九霄听到这里,心头早已绞的厉害,痛的像被泼了腐蚀之物,不禁便紧皱眉心。“遗言?什么遗言?”
仙徒低头半晌,再开口时声音微颤:“他死前说,‘还请未亡人不念不想’。”
短短一句,九霄恍惚间便能想到,在二十年前的天山一隅,昏暗死寂的牢狱之中,与他相似至极的人望着窗外明月,淡然吐出如此一句。满是眷恋不甘,却因死期将至不得不放手让爱人归去。没有华丽至极的死生契阔,不明未日如何的来世之约,仅有心思是还他海天碧阔,任他随风而去,望他活的潇洒恣意。九霄不禁摇头自哂,心思怅然。这样的人,自己难以代替。可,他才不会这么轻易对方隐之放弃!此时厢房门大开,红滟自房中走出,见二人正在谈话,她敛眉一句:“回去了。”
仙徒当即颔首:“听师父的!”
红滟闻言,抬步离去,几个仙徒连忙跟上。他刚迈出一步,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头看去,提醒道:“如今渚月不会轻易放过方仙君,还请你多守在他身边。”
九霄回过神,朝他颔首示意:“这是自然。”
她带着众位仙徒缓步离开,不久后阵法大起,金芒散去后便不见人影。方隐之一手支额,看着她带人离去的路,一时间不知有何想法。九霄此时微撩衣摆,踏过门槛,看着他的笑颜,一时间心间不舒。“方仙君,有那么开心吗?”
他喝下一盏茶,含笑道:“如今叙旧,自然心情好。以后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更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最后那句话,他自然闭口不谈。九霄看着他笑意而起,脑海中想起那男孩说的话,下意识扫了眼房间内,却没见到那幅画像。方隐之发觉不对,这才看他一眼,见他此时笑意略微苦涩,一时疑惑。难不成他听见什么了?九霄见他神情疑惑,一下反应过来,收了收面色,“方仙君,我看你在房中放了不少的酒,你可喝的完?”
方隐之想起那放在不远处厢房的酒,便道:“那些酒是拿去卖的,若你想喝,你拿走便是。”
“你经常喝?怪不得方仙君你的酒量如此好。”
他挑眉道。方隐之闻言,想起上次吐他一身的事,面上微红,羞极便欲恼,“你这么多话做什么?若是想喝,你拿吧,我不少那一坛酒。”
“有方仙君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他颔首后离去,当真是去拿酒喝了。月明霜落,古宅中的石椅之上,九霄黑袍微起。他揭开红坛,酒味浓烈扑鼻,他毫不在意,抬首喝下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