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们好像出了些问题了。”

徐清挂了跟乘务的通话，面色僵硬地看向张骐骏。

　　“啥问题？”

张骐骏好奇道：“天塌下来了不成，脸色至于这样吗？”

　　“如果我说可能真要在飞机上生孩子了，哥，你觉得怎么样？”

徐清挤出这么一句让张骐骏头皮发麻的话。

　　“开什么玩笑，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张骐骏僵硬地笑道：“你跟你说啊，你可别乱说话，你顶着这个名字，说出的话可要小心。”

　　徐清是什么名字？顶着这么个神奇的名字能乱说话吗？成真了咋办！

　　不过，看徐清的脸色，似乎真的要成真了吧......

　　“是开玩笑的吧，对吧！”

张骐骏一脸希冀地看着徐清，心中万分期盼得到一个肯定地答案。

　　徐清冷着脸，看着自欺欺人的张骐骏，也不说话。

　　“不是开玩笑，不是开玩笑是吧，认真的？哈哈哈哈！真是天下第一等的笑话。”

张骐骏跟得了失心疯一般哈哈大笑，徐清都不知道张骐骏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徐清啊！我跟你说，要是真在飞机上生孩子，明天我就带你去公安局改名字，有这样的名字活不长！”

张骐骏跟个傻子一样大笑：“好大的玩笑啊，这是要玩死我啊！”

　　徐清看不下去了，这是一个机长的仪态吗？刚欲说上两句，只见张骐骏笑容迅速敛去，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立刻按下无线电的发射按钮，极为认真道：“管制，星飞8547，我们最大速度能飞多大？”

　　“星飞8547，是孕妇情况有什么变化吗？”

管制问道，刚刚星飞8547报告的时候，语气听上去并不是很焦急，怎么才过去没多久，语气仿佛就是天翻地覆的差别了，继续道：“严重吗？”

　　“很严重，要命的那种！”

张骐骏认真道。

　　管制一怔：“什么？”

　　“最大速度能飞多少？”

张骐骏没有顺着管制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问了最大速度的事儿。

　　“稍等一下！”

　　顿了一下，区域管制询问了另一架飞机：“蓝天9421，你们加点儿速啊，飞0.78马赫的速度呗？”

　　“飞不了啊，我们有点儿颠簸啊，飞不了那么大的速度！”

蓝天航空的机组还抱怨起来了。

　　“那你们也尽量......”

　　管制想要跟蓝天的飞机好好商量一番，落到张骐骏耳朵里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颠簸，颠个P啊！以为我不知道啊，老子就是你屁股后面，同高度，颠簸？你放杯水到中央控制台上面，能溅出一滴水，我把头送给你！”

张骐骏激动道。

　　蓝天航空的机组真是开了眼界了，当班机长回道：“兄弟，你别激动啊，这就是我的经济速度，我还要想想节油奖呢！”

　　“那你就别占了道，0.68马赫的速度，你是要飞到明天吧！”

张骐骏讥讽道。

　　“脾气这么横干嘛？要生孩子了不起啊！行咧，管制，你看我做机动可以吗？”

蓝天航空的机长算是被张骐骏打败了，但是还是放不下节油奖，最后还是打算做个机动给后面的大佬让出道来。

　　管制之所以问他的速度，那就是说明现在上升或者下降都不行，所以只能通过转另一个航向来腾出位置来。

　　管制被张骐骏一通暴躁操作逗得乐呵得不行，听到蓝天的飞机想要做机动，立马回复：“那蓝天9421，你右转航向030。”

　　“右转航向030，蓝天9421。”

蓝天航空复诵道。

　　指挥完蓝天航空的飞机，转而联系星飞航空：“星飞8547，你可以保持最大速度。”

　　这时候，徐清接过话茬：“管制，你帮我问一下机场医院的产科医生，有没有可能半个小时内开三指。”

　　算上乘务组刚开始没有发现的那一小段时间，那个孕妇从开始宫缩，破羊水到开三指，顶死了就半个小时，简直闻所未闻。

　　“半个小时开三指，你在开玩笑吧。”

管制知道这方面的知识，当即就否定了：“你不是都说初产妇了，半个小时开三指，不可能！就算是经产妇，都不一定这么快！”

　　“能不能问一下？”

徐清有些不爽起来。

　　区域管制发觉自己有些越权了，当即答应下来了。

　　没过多久，区域管制就回复了机场医院的话，正常情况下，初产妇是不可能半个小时开三指的。

　　机场医院已经说得很含蓄了，就是不可能，当然也没有把话说死。万一出现个天生奇人，初产就半个小时就开三指呢，话说得太绝，万一打自己脸，不是很尴尬？

　　商务舱内，乘务长越想越不对，真就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她踌躇片刻，还是决定跟孕妇再证实一下。

　　到了孕妇身边，乘务长轻声问道：“你确定是第一次怀孕吗？”

　　这次问法跟上一次是不一样的，原本乘务长并没有特意如此，只是随口问法不同。但是意外的是孕妇的回答竟然也不一样。

　　“这是我第二次怀孕。”

孕妇吃力道。

　　乘务长一开始就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没想到竟然真问出一个大新闻了。

　　乘务长：“那你之前说第一次生孩子！”

　　“我第一次分娩的时候难产，没有顺利生出来。”

孕妇说道。

　　乘务长深吸一口气，怪不得！

　　“你说什么，那这还算什么初产妇？”

徐清都快要骂人了，虽然那名孕妇第一次没有顺利生下胎儿，但是有过开指经验，怎么也算不上初产妇，怪不得她开指速度这么快！

　　徐清思索片刻，脑中百转千回，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还有半个多小时就能落地了，照理说，开到十指还有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在飞机上分娩。但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真的要在飞机上分娩，如果出现胎位不正，不要强行接生，小心把自己赔进去。另外飞机上有医生吗？”

　　“没有......如果有，我们也不至于现在这个地步。”

乘务长叹息道，就算不是妇产科医生，其它医生也行啊，愣就是一个没有，全靠她们那些没有经验的乘务员支撑。

　　“应急医疗箱，乘务长千万要记住使用限制，你们是无权使用的。”

徐清认真叮嘱，千万确认道：“乘务长莫要自误半生！”

　　飞机上除了急救箱还有一个应急医疗箱，急救箱是可以让乘务员使用的，但是应急医疗箱的使用限制就严格太多了。必须是拥有医师执照的人员才能够使用，乘务员是无权使用的。

　　乘务员要是使用了应急医疗箱那就是越权之举！

　　徐清之所以这般说法，主要是飞机上的接生环境和器械都远远不足，要是出现胎位不正的情况，乘务员不能强行接生，若是逞强，终究是害人害己。

　　说到底，乘务员只是接受过简单急救处理的服务人员。徐清的意思是不要做超出自己能力和职权范围之内的事情，现在这个时代，好心做了坏事，很多人可是不会考虑事情的起因是不是出于好心。

　　而且在这个口水能淹死人的社会，一个小小的乘务员应该是不能幸免才对。

　　徐清后面之所以特别提起应急医疗箱的事儿，那是因为应急医疗箱里有脐带夹，如果孩子顺利出生，那就要使用到脐带夹，然而，徐清不想乘务长这么做。

　　没有医生在场的情况下，乘务长这么做事后被调查出来，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毕竟事关人身安全，局方的手段向来强硬无比。

　　徐清希望乘务长谨守底线，不要误了自己！

　　“那要是真的分娩呢？我们就不管了？”

乘务长问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徐清被问得一窒，半晌之后才憋出一句话：“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飞机离目的地机场的距离原本就剩四十几分钟，其实就是加速到最大也快不了几分钟。

　　“星飞8547，现在孕妇的情况怎么样，需要宣布紧急状态吗？”

区域管制关心道。

　　徐清和张骐骏对视一眼，就见张骐骏摇了摇头，于是回复：“暂时不需要。”

　　答复完区域管制，徐清问张骐骏：“哥，真不用宣布紧急状态吗？现在孕妇的状态似乎不怎么好啊！”

　　张骐骏指着导航页面：“不就是一条直线吗？宣布了紧急状态，就能找到比直线更短的路？”

　　徐清刚才脑子乱糟糟，还真没注意到之后的航段。如张骐骏所说，之后的航路一直到机场五边，只在切入五边的时候有一个大约三十度的拐弯夹角，整体上来说，之后的航路基本就是一条直线，就算宣布了紧急状态，依然改变不了直线最短的事实。

　　张骐骏的打算是，现在还可以保持大速度，如果在进近阶段因为进场间隔的原因导致必须要减速机动的话，张骐骏肯定是等不了的，那时候，他或许就要宣布紧急状态了。

　　“这时候就觉得飞机是真的慢，你说协和飞机咋就停飞了呢？2.2马赫的巡航速度，是咱们现在速度的三倍，十来分钟就能到机场了，哪里像现在这样干着急。”

张骐骏感叹道。

　　随后的飞行中，孕妇的情况还是一如既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开指带来的巨大痛楚让半个客舱都回荡着她惨叫声。

　　商务舱位于客舱前部，即使隔着厚重的驾驶舱门，徐清和张骐骏都能隐约听见。

　　“幸好我没有老婆，不然，光听这声音能把我头听炸了。”

张骐骏揉着太阳穴，忽然瞥见旁边神情紧张的徐清，安慰道：“没事，这不是快落地了吗？”

　　“只是想到一些以后的事情。”

徐清想到以后梅婷婷也会这样，心里就烦得很。

　　幸运的是，或许是管制费心调配的结果，在徐清他们没有宣布紧急状态的情况下，从区域管制到进近管制再到塔台管制，都没有让徐清他们有丝毫机动减速机动，始终让徐清他们保持大速度。

　　各地管制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果然千人千面，有的地方管制就是热心肠。

　　按照进近管制的说法，星飞8547屁股后面已经攒了一大坨的飞机，都是以几乎最小间隔团在一起。为了能让星飞8547保持最大速度，进近管制已然是拼尽全力，即便星飞8547没有宣布紧急状态。甚至于，为了分担巨大的流量压力，进近管制沟通了塔台管制，开放了平常只用于起飞的20号跑道。

　　Q市是双跑道运行的机场，两条跑道的分工极为分明，即03/21号跑道主要供落地。02/20跑道则是作为起飞跑道。

　　Q市机场的总体流量不大，所以很少出现跑道混用的情况，单一跑道的起飞和落地足够应对Q市机场的流量了，只有极少的情况下才会不遵循这个规则。

　　虽说Q市机场的总体流量不大，但是其流量变化具有明显的规律性，即Q市全天的流量接近五成集中在下午五点到七点，这段时间是Q市机场的流量最高峰，尤其是落地飞机，基本就是机头贴着机尾。因而，进近管制能自发给星飞8547留出足够的间隔已经算是相当难得了。不过，由于飞机流量实在太大，全部团积在20号跑道上，进近管制难以调配，所以分流了一部分飞机到21号跑道那边，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用进近管制的话来说，要是星飞8547敢复飞，就算他们宣布紧急状态，也无理给他们优先权了，飞机实在太密集了。

　　当然，进近管制就是在开个玩笑。今天又没有低云，没有雨水，风向风速也很稳定，没理由落不下去！

　　带着管制们的无限善意，星飞8547一路开绿灯，飞机截获完盲降，跑道已然是在视线范围内，而乘务组一直没有新的报告，张骐骏的心情都愉悦起来，长出一口气：“终于要结束了。”

　　在等待落地许可的时候，塔台频率里忽然传出一个机组的声音：“龙跃5433，能进跑道吗？”

　　“龙跃5433，五边有飞机，你要等一下！”

塔台拒绝了龙跃飞机进跑道的许可。

　　“我看五边飞机还很远啊，我速度快些没问题的，我们已经延误很久了。”

龙跃航空的机组再次申请道。

　　等了两秒，塔台管制似乎有所松动，问道：“龙跃5433，那你们完全准备好了吗？”

　　龙跃航空的机组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塔台竟然真的松口了。

　　“完全准备好！”

龙跃5433的机组回答道。

　　“龙跃5433，可以进跑道，动作快！”

　　“可以进跑道，动作快，龙跃5433！”

龙跃航空机组回答。

　　得到塔台管制的许可，龙跃5433的机长松开刹车，稍微加了些油门准备移动飞机。

　　“嗯？”

龙跃5433的机长发现了些许异样，油门加到快四十了，飞机愣是没有动一下。

　　“刹车松了啊！”

机长和副驾驶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停留刹车的指示灯，发现的的确确已经松了停留刹车，而且机长并没有踩刹车啊！

　　机长不解，嘟囔道：“难道是上坡？”

　　一些老旧机场偶尔会出现滑行道下凹的情况，通过这些下凹处的时候会有一个上坡，其情形就是跟现在一模一样。

　　“龙跃5433，你什么情况？”

只是十几秒的延迟，塔台管制发现龙跃航空的飞机没有动就开始心焦地询问情况。

　　“我好像是遇到了上......”机长刚准备说他遇到了上坡，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吐出来，飞机猛地一动，前轮过了上坡。由于油门较大，事出突然，飞机陡然往前冲了一下。机长猝不及防之下，油门收得慢了些，导致飞机又往前滑行了一小段距离。

　　“龙跃5433，取消指令，原地等待，原地等待！”

塔台管制一看情况有异，立刻取消了进跑道的许可。龙跃航空的飞机似乎并不能按时起飞了，可不能影响后面飞机落地。

　　无线电里响着塔台的指令声，但是龙跃航空的机长确实一头冷汗都出来了，由于他刚才一时不察，动作慢了些，飞机半个机身已经进跑道了！

　　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