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傲的风渐渐显露几分寒意,风声、马蹄声、羌笛声、和着号角声此起彼伏,范仲淹面对眼前连绵起伏的群山,立枪身前,站定,支起拳架,横练如桥竖如冠,上半步出崩拳,一拳破风,渐渐的,他不再拘泥于招式,肆意挥洒出拳,浓重的杀气击碎凛冽的风,又俨如一副油墨山水画,待最后一笔画完,他收敛气息,上马返回城中,他停留在大洞仙之境三年了,至此才隐隐感觉看到了那道坎。这是位于边塞的一座孤城,范仲淹奉命驻守此地,并为它取名渔家傲,三年了,又是入冬时节,他心生无限感慨: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入夜,范仲淹设宴摆酒,众将皆落客座,此时的范仲淹一袭青衣腰间佩三尺长剑,倒像个长安剑客,三巡酒过推杯换盏之间,他醉意愈浓,完全没有了肃杀之气,众将之间一种大敌当前的紧张气氛终于弥漫开来,范仲淹毫无留意,亦或是毫不在意。“将军,马上又要入冬了,蛮族部落肯定会趁此时进犯,我们何不藏兵于山林间,伏击这群蛮子。”
白甲小将韩平终于按耐不住,他身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是范仲淹从行伍之前提拔任用的,理应无所顾忌为将军分忧。范仲淹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他于城外练拳,正是勘探群山地势,立枪于身前,正是丈量山林高度,数里之外的燕归谷是西夏蛮人悄无声息进犯的必经之路,其两侧山林连绵不绝,又值大雪,可谓天时地利,此时韩平的话正中下怀,他久久未放下举起的酒杯若有所思。“气候恶劣,贸然出兵伏击,能设伏几时?若徒劳无功,撤回于士气有损,那是再遇蛮族入侵,又当如何?”
李征夫摇晃羽扇,得意洋洋,却忘了这是什么天气,话未说完,倒先打了个喷嚏,差点打翻酒杯,他故作镇定眼珠一转四下打量,幸好没人在意他这个举动。范仲淹嘴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趣的看着韩平,似有七分醉意,三分笑意。韩平只知道杀敌时机稍纵即逝,哪有与人诡辩之才,当着众人,李征夫的诡辩他可以不在意,但是不难看出,大将军目光注视之下,仿佛在看一个被捉弄的孩子,这是他接受不了的,此刻他索性耍一把孩童脾气,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刺耳,最后仿佛变成了讥笑,众人皆皱眉,韩平冲范仲淹一拱手,满饮了杯中烈酒,卸甲愤然而去,意思是你既然信不过我,那我便不干了,范仲淹熟视无睹,任凭韩平离去,自己倒满了一杯酒,喃喃道:浊酒一杯家万里……第二日清晨的将军府,来人匆忙:“报告将军,不好了,韩平领下属三千兵马深夜叛逃,大雪覆盖其踪迹,不知去向”。范仲淹大惊失色,急召众将,令下,命副将李征夫领五千兵马,着白盔白甲,捉拿叛将韩平,在其他人看来,大将军疏于军务多时,此刻方寸大乱,城中空虚,尚不能顾,尽管如此,却无一人妄言。众人一时无言,望向远方城外的方向。连绵的群山之后,同样有一人沉默的望向边塞孤城渔家傲,蛮族双煞部落将军熊初二不避风雪,久久伫立在原地,庞大的身躯远远望去,犹如一头白熊,此刻他如两把钢刀一般的眉头紧锁,他在等一个确定的结果。清晨他便收到了密探传回宋军酒宴上的消息,正午未至,又收到了宋军叛逃、内战的消息,白熊很清楚,每一次入侵都被范仲淹坚守抵御,最后无功而返,如果入了寒冬,他的队伍只能休养生息。此时他的额头代表信仰的图腾闪烁着耀眼光芒,他不能一无所获,让自己的哥哥失望,他不再犹豫,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似狼王号令群狼一般,蛮族庞大的部落军团浩浩荡荡扑向渔家傲,似乎仅靠那声势就能踏平那座孤城。燕归谷前,哨兵回报,山林空荡,只有风雪,熊初二面如平湖,却心绪不宁:“范大将军,一切就要结束了吗。”
熊初二即刻领头军入谷。谷上两侧山林寂静,却是刻意的寂静,大雪覆盖之下,一双眼睛注视着那个如熊一样的男人走过山谷,他微微一笑抬起头,正是韩平,而此刻韩平身后同样潜伏着三千甲士,韩平起身,抽刀。一抹寒光反射闪过,熊初二瞳孔猛的收缩:“不好!”
,他动念瞬间心中演变闪过多种可能,破此死局,唯有杀破,“冲锋!”
熊初二瞬间怒吼。与此同时,韩平手中刀身已落,两侧甲士起身搭弓射箭,电光火石之间,谷中已箭如雨下,羽箭的呼啸声、战马嘶鸣声、蛮族部落蛮兵中箭的闷哼声一齐充斥在天地之间,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滚烫的鲜血让山谷骤然升温,雪花竟一时无法落下,韩平带领甲士顺势下山,白色战袍披风在身后随风飘荡,明晃的朴刀在披风之下时隐时现,只是眨眼之间,便杀入敌军之中,韩平首当其冲,一交锋就被淹没在人海了,蛮兵的刀锋从四面砍来,似乎下一秒他就要被砍成肉酱。韩平的身体以肉眼看不见频率在颤栗,又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每一个即将落在他身上的刀锋都被恰恰躲避,在敌人眼里,它如同白色幽灵般,上一秒还在眼前,下一秒却又不见,唯一不变的是他没有因此停止前进的脚步,他大跨步在走一个大的八字,手中朴刀上下翻舞,招式并不花哨,但是以最直接省力的方式割开敌人的喉咙,这是真正杀人技,鲜血慢慢染红了他的战袍,他也杀红了眼眸,如果此时的三千甲士是一把插入敌军胸膛的尖刀,韩平无疑是最锋利的刀尖。蛮族蛮兵陷入阵地混战之中,虽然被堵在峡谷之中进退不得,但是凭借野蛮的身体素质,他们并没有被一击即溃,完全改变战局的是蛮族蛮兵侧后方出现的五千骑兵,为首那人,正是李征夫,熊初二没想到,原来一开始,就是范仲淹和李征夫、韩平在众人面前做的一场戏,这场戏的高明之处就是除了这三人在戏中,其他人都是戏外人,以至于众人的反应都如此真实,而至于这场戏的必要性,也正是回答李征夫提出的问题的必要性,蛮族蛮兵腹背受敌,败军已成定局。熊初二望着眼前策马而来的那个男人,霜雪染白了男人的盔甲和战马,又望着远方那座孤城,这样的情景让熊初二萌生一种想法,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座城,孤独又深不可测。熊二白沉默无言,任凭怒气、兽性充斥着全身每一寸皮肤,凝结成寸寸白甲,紧握着一柄钢枪冲向范仲淹,宁可死在冲锋的战场上,也不能屈辱地活着,这是他作为部落的将军,士兵的统领最后的尊严。范仲淹策马由奔到驰,手中提一把长枪,长枪名曰龙胆,声势如龙,声势滔天,鬼神皆惊,身后卷起千堆雪,霸气、杀意尽释于天地之间,凝成战甲,身旁一尺范围,时间、空间一时扭曲,雪花飘落不见,两柄长枪短兵相接,范仲淹虚踩马镫,于马背上发力,转背、送肩、抖腕一气呵成,下一秒熊初二手中长枪被震飞,胸膛被范仲淹手中长枪贯穿,熊初二闭眼释然:你竟然破境了,范大将军武道境界修为,吾远不能及,哥,熊二先去了。范仲淹闭目沉思,三年间,他于杀人之中悟道,此刻他于风雪之间得道,他已能感受到风和雪的本来,气势一凛,他已经踏洞仙之境而上,进入散仙境界……范仲淹缓缓睁开眼睛,手上却迟迟不放酒杯,望着韩平,带着七分醉意,三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