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乱了,就连街边也乱了起来。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将店铺围成水泄不通。都常在发生一些事的时候,都少不了看热闹的。白玉堂还坐在街边的那张桌子上,扈三十娘已经倒退出了店门,并肩站在白玉堂的旁边,大道已经站在店铺的里面,他没有忘记店铺尚有一个里屋,通常里屋,都是通向后门。三个人成“品”字将刘一手夹在了中间。大道和扈三十娘最起码已经知道一件事,刘一手绝不是简单的酒店老板。所以白玉堂的话他们已经开始相信。刘一手起码也已经可以看出来,这个漂亮的女人一点都不好对付,她的鞭子最起码也可以守住正门。刘一手也可以看出,这个年轻的男人也绝不是好惹的货色,最起码他腰间随随便便插着的顽铁也绝不仅仅是一块废铁。这块废铁是一把真正可以杀人的剑!这样的剑,也绝对能够守得住后门。还有,还有那个始终没有出手的乞丐,他的武功会有多高?刘一手不知道。两人一前一后守住出路,乞丐正好可以突袭得手。这样的组合,他绝对破不了。刘一手似乎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已经无路可走。但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就在这个时候,巨变发生了!围观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了一阵刀光。带着血腥味的刀光。是一把短刀,沾满了血腥的短刀。握刀的是一只苍老的手。短刀直取白玉堂的后背,白玉棠就坐在那张桌子上,面朝着刘一手,背对着人群。扈三十娘发现了!她是被一阵亮光晃到了眼睛,来自短刀。太阳已经升至了高空,阳光透过人群,洒在短刀的刀刃之上,刀刃反射了光亮,提醒了扈三十娘。但已经来不及了!扈三十娘已来不及出手,也来不及开口,刀尖已经破开了白玉堂的衣服。扈三十娘不忍心看,她已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听见刀子插入肌肉的声音,她的内心忽然疼痛起来。这个年轻可爱的乞丐,能在张左一的手里就下自己,却没办法在人群中躲过突如其来的短刀。她的耳朵立刻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声。是个女人的声音,苍老的女人。扈三十娘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白玉堂的笑脸。然后,她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人。是个女人,苍老的女人。短刀插在她的胸口,她已经奄奄一息。正是那个卖鱼的大妈!大妈居然会是刺客!这个时候行刺白玉堂的人,绝对是刘一手的人,也绝对是权利帮的人!白玉堂居然没死!他居然躲过了这神出鬼没的一刀!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但白玉堂自己知道,这绝不是个奇迹!任何事情都没有奇迹。奇迹,只是人们心中对无法解释的事情的一种解释。因为除此之外,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他早已经知道这个卖鱼的老妇人的不寻常。一只活鱼绝不会在只有一点水的木盆里那样安静,安静只是因为快死。刚抓上来的鱼也绝不会在卖鱼的人手里,死鱼总会比活鱼便宜得多。最重要的就是,一条这么大的鱼,通常都能藏一些东西,譬如说,短刀,短剑。白玉堂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鱼嘴里的刀尖!一直活鱼的嘴里,怎么会有刀尖?必定就是鱼肚子里藏有利刃!白玉堂忽然想到了大名鼎鼎的“鱼肠剑”,这把,或许也能称作是“鱼肠刀”了。“鱼肠刀”已经插在老妇人的胸口。扈三十娘显然很惊讶,但更多的是开心。没有人会希望朋友无辜死去,况且还是救了她一名的可爱的年轻男人。她想叫出声来,大道却已经先开了口。“当心!”
一柄柴刀已经劈至,就在扈三十娘的后脑!但这柄柴刀也只能停在后脑之上。握柴刀的手是一只干燥有力的手,肌肉紧实。但这只手已经被另一只手握住,被一只肮脏,瘦削的手握着。有力的手似乎已经下不去手,他试过几次,那柄柴刀纹丝不动!忽然,握着柴刀的手里的柴刀已经不见,柴刀已经镶在了那只手主人的后脑上。就像是原本就长在脑后。白玉堂对刘一手道:“想劈我朋友脑袋的人,脑袋上通常都长着一把刀。”
他的话音刚落,就一拳挥在一个人的脸上。一个孩子的脸。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因为白玉堂一拳挥脸的人,仅仅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这个孩子刚刚还在和自己的父亲怄气,只为了几个烧卖。只有穷苦的人,才会为了一日的生计发愁。孩子和他的父亲显然只是一对穷苦的父子。白玉堂居然一拳挥在这个穷苦孩子的脸上。孩子的脸已经变形,他面孔上凸起来的部分已经凹陷下去。白玉堂干瘦肮脏的手显然很有力,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拳,击在小孩的脸上就如同一拳击在沙包上。拳至凸凹。扈三十娘秀丽的眉头已经开始皱起,她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可爱的乞丐会对一个不大的孩子下这样重的手。他宁可相信他是一时失察,更希望他是一时手误。但错已铸成。大道冷峻的脸也变了,他的眼神里似乎还透露出一丝愤怒。他绝不相信这个孩子会跟这件事情有关。这样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与权利帮有关?所有人俱都惊讶。但刘一手的眼神也开始在变,已变得恐惧!他当初的淡定已经荡然无存。孩子的父亲似乎已经惊呆了,他好像一点表示都没有,既没有哭,也没有吼。这实在不像是一个父亲的表现。但面对如此突发的状况,任何人都会忽然缓不过神来。面对如此突然的打击,这个穷困的父亲当然也会被震惊。这个穷苦的父亲破烂的双袖已经开始剧烈的抖动,笼盖在袖子里的手应该在剧烈的打抖。是愤怒?亦或者,是害怕?刘一手想鼓掌,却偏偏只有一只手。所以他只能哈哈一笑。“心细如发,我认栽。”
这一切仅在一瞬间就已发生,好在如今一切已经被控制。大道和扈三十娘多少心中都会有放松。大道吐出一口气。刘一手动了!刘一手忽然动了!大道没有想到这样臃肿的人居然会有这样快的身法!动如脱兔!刘一手的酒店中尚有一名客人,那个像僵尸又像猴子的瘦弱年轻人。年轻人脸色苍白,如今已苍白的就像是透明,甚至能看见脸上的血管。——他着实吓得不轻。任何人在一早上去往酒店喝上几碗酒的时候,接连见到三起杀人事件,多少都会被吓到。年轻人如今已说不出话了,他的喉咙已被刘一手掐住。任何人的喉咙被只有一只手的刘一手掐住,都绝对说不出一句话。所以他只是“咯咯”连声,却吐不出一个字。大道在自责。若不是他的一时疏忽,这个无辜的年轻人也绝不会受到生命威胁。一人在手,刘一手胖乎乎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残酷的笑容。他又开始掌握着主动。所以他没有放弃这最后的机会。苍白脸色的年轻人被他有力的右手掐着脖子,他的头就靠在年轻人的脑后,狡猾的盯着门外的扈三十娘和白玉堂。扈三十娘在着急。白玉堂没有说话。刘一手侧起身子,正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踏出店外。他的双眼注视着店外的鞭子,他的余光洒在店铺里大道腰间的剑。他的每一步都必须踏得小心翼翼。因为那根一丈长的青色鞭子和那把三寸六尺长的铁剑,都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更恐怖的,就是那个洞察一切的乞丐,他甚至只眨了几次眼,他的同伴就先后倒下。乞丐才是最恐怖的角色。刘一手已到了店铺的门口,他忽然笑了,道:“无论你多聪明,看来今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了。”
白玉堂脸色铁青,没有一句话。扈三十娘冷冷道:“先问问我的鞭子。”
刘一手笑道:“小心一些,这些人可都是无辜的人,你这样吓我,万一我的手一抖,除了什么事我可没有办法保证。”
扈三十娘也闭上了嘴。大道一直在跟,他的剑虽仍在腰间,但倘若刘一手疏忽一时,他有把握在一眨眼的功夫便将刘一手刺上十三个透明窟窿。刘一手下店铺的台阶,脚底下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他的身子立刻偏了一偏。这是唯一的机会!扈三十娘立刻动了!她的鞭子一挥,立刻随身而上。刘一手慌了,一把扯过手里的年轻人,挡在身前。三十娘的鞭子眼见便要伤到年轻人,年轻人似乎已经吓傻,张大嘴巴,瞪大双眼。三十娘凌空立刻甩手,鞭子改变了方向,直至身后的刘一手!三十娘已跃至旁边!突然,三十娘腹间一凉,她立刻听见了利刃刺进肌肉的声音。她的少腹感到一阵冰冷。她放下了鞭子,退后了三步。白玉堂已经惊呆,他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局!就在这时,大道出手了!刘一手的喉咙“咯咯”作声,他的喉咙在唱歌。就像风声一样。刘一手已经倒地。双眼激凸,他至死都没有看见大道拔剑。剑已在腰间,似乎从未拔过。但剑尖上已在滴血!刘一手的血!扈三十娘支撑不住,她的身子在晃动,白玉堂已扶着她的身躯。三十娘脸色一片惨白。白玉堂的眼睛已在喷火,他回头瞪着那个年轻人,一字一句的道:“你到底是谁!”
她的少腹已插着一柄匕首!出手的人,竟然是那个年轻人!那个吓傻了的,像僵尸一样苍白,像猴子一样瘦弱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