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简根本就不想理会刘雨欣,想把她当成空气一样透明地走过去,但刘雨欣显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她笑意盈盈地说:“郑总,您来啦,我在这里等你半天了。”
郑小简郑重地看了她一眼,刘雨欣和过去几乎一模一样,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一顶蓝色的帽子把头发盖在里面。 脖子上还系了一条丝巾。 想当初,郑小简也是这副打扮。 郑小简已然经过了万水千山,而她依旧在原地打转。 刘雨欣的表情挺值得玩味的,她表情显得很放松,而且还有亲密状,好像她们有好多需要往深处攀谈的必要。 此时的郑小简,有了一种体验不同人生的境遇。 如果自己没有这些事,能否也和她一样,数十年如一日,呆在潮湿又阴暗的库房,摆弄着那些铁疙瘩。 “郑总,您现在真好看。”
刘雨欣没话找话地说。 郑小简看她笑了起来,仿佛她们是亲密的好朋友,正说着一件她们俩都感兴趣的话题,但你要是仔细地看,刘雨欣的笑容里,隐含着几分勉强的心酸。 郑小简平静地看着她,平静地与她点了点头,这份平静里,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跨越的横沟,那平静的眼神里,让人觉得她的话与她无关。 刘雨欣早就做好了郑小简不理会她的准备,继续上前笑着说:“您再来的时候就是光临指导了,一想到我们曾在一起过,我还挺骄傲的。”
郑小简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的戏有些过,于是拉开车门,将门重重关上,想了想又打开车窗的玻璃,问:“你有事?”
郑小简觉得自己大小也是个老总,虽然心里对她一万个反感,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 刘雨欣都要离开了,听她说话,赶紧凑了上来说:“郑总,我……我还真有点事,你不知道,当我知道您当上老总了有多高兴,这才几年呀,你当初来的时候,我就看好你,知道你……” 郑小简觉得再让她演下去,她真的有可能入戏太深而被自己感动了,于是打断她说:“客气的话我不想听,有事说事。”
刘雨欣立刻变了脸,有些委屈地说:“郑总,几年前的事,您是真的误会我了,我想,如果这个结我要是不解开的话,永远让你误会我。”
郑小简扭过头,看着前方说:“就这?”
刘雨欣离郑小简很远,她压低声音说:“郑总,当时我是知道您是无辜的,但郝爱佳拿我的材料员说事。 您是知道的,我当时正是送奶的时候,孩子还太小,我要是没了之份工作,你叫我怎么办呢?”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为了自保才这么做的?”
郑小简问。 刘雨欣一个劲地点头说:“正是,正是……” 郑小简用鼻子哼了一声,看了她一眼说:“那你就把这灾难扔给了我?就因为我没孩子吗?你为什么不据理力争呢? 就算我们没多少交情,你也不置于把我置于死地吧?那时候有多少次,我跟你说让你还我公平,你是怎么做的?”
“我胆子太小了。”
刘雨欣有些难过地说:“我就是挺怕她的,她说如果我能帮她把这事做了,以后她也会提拔我。 我也是被这些东西迷住了眼睛,可她也不是什么好人,陷害你不说,答应我的事一个也没做,你现在是老总了,能不能把她给开了,我要不是因为她,也不能对你做出那样的事。”
郑小简笑了一下,觉得刘雨欣也太故作姿态了,她用这样的方式以为郑小简就会同情可怜她,郑小简的心里早就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了,但看她又想来巴结自己,就感觉更无聊。 郑小简说:“我从前遭受了很多打击,不过别人怎么看我,我就是掉到了谷底,我也没失了本性。 我觉得,人可以对自己不好,也可以对自己的家人倾述自己的不如意,但谁也没有权利去陷害别人。 你躲了一灾,却让这灾难落到了别人身上,我问你,你的良心安吗?”
“你现在不是特别好吗?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你不是告诉我,你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歌吗?”
郑小简笑了,说:“嗯,这算有理,以后你也如此吧,我先提前告诉你,别在风雨之中再次迷失自己。”
刘雨欣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从郑小简的话里听到了硝烟的味道,于是一语双关地说:“郑总,您是什么?您是高高在上的老总,怎么可能跟我们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呢? 都说大人不记小人过,这点小事不会留存在您心里的。”
郑小简有些好奇地问:“你能跟我来句真话吗?”
刘雨欣委屈地说:“都是真话,都是真话,你有什么话就问,我肯定讲真话。”
郑小简点头,说:“我只想问你一句,郝爱佳是想陷害我,按说跟你无关,但我偏偏调到了你的库房,我有一件事不明白,这个扣是你系的吧? 就像你热爱库管工作一样,这个设计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你要说是郝爱佳设计的,我都瞧不起你,她就算了解你们的工作,她也不会对什么型号、正反两个物件掌握得一清二楚,我怀疑就是你设计的。 你也可以不说真话,但我现在要是调查起这件事,应该是一件不太难的事,你真的以为郝爱佳什么都不会说吗? 那你就错了,她也是要把锅甩到别人的头上的。”
刘雨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都是芝麻绿豆大的事,您是谁呀?小肚鸡肠的事,你怎么可能这么在意呢?”
郑小简心说,少给我来这套,于是说:“别……千万别把我高看了,我不是神,我跟你一样,就是一个喜欢计较嫉恶如仇的小女人。 有些事,发生了就忘不了,有些人,不管多久,只要看见或想起来,总是不舒服。”
刘雨欣沉默无主。 郑小简也不想说话。 刘雨欣讨了一鼻子的灰,于是讪讪地离开了。 当时的郑小简,还真没想把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