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村村长被咬了，此刻却顾不得，只是立刻扬声道：“胡长柱，你们要报官？可要想好了！”

胡长柱是胡村长的大名。　　报官的话，让两个村的人都愣了愣，即便闹得这般大，他们也从未想过要报官。　　民见官，那可是要脱层皮的。　　更何况这是吃人的大事情，如果官爷来了，那不是让整个村都受连累吗？　　山阳村的人根本不敢见官。　　其实，胡家村的人也有亲友在那边，自然不会想到报官，那不是害人断子绝孙。　　但是小阿玉的话，却也给了胡家村人提了一个醒，他们念着邻村的情谊，可人家没念着。　　这没看，他们都直接来抢人了吗？　　就连那穷凶极恶的山匪，也都没下山来抢村民的，他们一般都是抢过往的行商。　　抢村子，那可是丧了大德的人才做得出来。　　“臭丫头，你找死啊！”

山阳村没受伤的男人瞪大眼睛，一副要给她教训的样子。　　居然敢提报官。　　“我看找死的是你们！”

胡村长原本还在考虑，现在看对方都这样了，还这般嚣张，当即下了决心。　　“报官，明日就去报官！”

山阳村的人慌了：“不能报官，不能报官！你们胡家村的人疯了吗，啊？官爷那是那么好见的？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们知道，这事自家村里人捂着，过两年便也忘了，可要是报了官，还会有媳妇嫁到他们村吗？　　没有媳妇，就没有孩子，断了香火可怎么整？　　王老太太也铁青着脸，想到三儿媳妇背上那道伤，还有阿玉差点被抢走的事，见这些人就恨得牙痒。　　“别明天了，就今天，老三、老四，你们马上去！别耽搁！你们这群畜生，还配做人？就连阎王爷，怕是都没见过比你们更恶毒的人！”

王老太太整张脸阴沉得可怕，手指更是在身侧抖个不停，“你们家的孩子不是命，别人家的孩子也不是命，唯有你们自己的命才是命！不过是饿几天，你们就能这样丧良心，要是饿到快死了，你们怕是连自己都要啃两口！”

山阳村的人不服气：“你们胡家村又有多高尚？你以为我们想吃吗？那也是我们自己的娃，不吃，人就没了，我们村就完了！”

“就是，有活路，谁会选那条路？你们村那是运气好，有吃的，我们运气不好，没法子啊。”

更有人恶狠狠道：“这个天，那些小崽子本来也活不了，现在不过是还我们生养他们的恩情！不还，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说话的人躺在地上，显然是中了蛇毒，只是下半身瘫了，嘴巴却还能用。　　王老太太直接抢过王大郎手里的扁担，狠狠一棒朝那人的肩膀打过去。　　所有人都听到“咔擦”一声，那人的肩膀被活活打碎了！　　“你给老娘说活不下去？你们在场的人，没有哪一个人敢在老婆子面前说饿到活不下去！你们村真是饿到一根草都找不到，一片树皮都切不下来？你们有饿到吃了一肚子石头、泥巴，还觉得痨肠寡肚？我呸！你们这会儿还有精力过来抢我们！”

王老太太一口唾沫，直接吐到那个哀嚎连连的人脸上，“你们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却偏偏做了畜生都做不出来的事！现在踩到尾巴了，就知道痛了？我们审判不了你们，自有人审判！”

王老太太眼眶通红，眼皮撑到最大，咬牙看向山阳村那些人：“你们在场这些人，但凡来了的，别说吃过、没吃过的话，你们没一个人是无辜的！今天，我们就要报官，报的是你们来我们村滋事，抢人、伤人！其他的，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该想想，杀人是不是犯法，是不是要偿命！”

也许是老太太的眼神太过凌厉，也或许是大家想到，他们老王家当初是逃荒来的。上了年纪的人都还记得，当初那一家人皮包骨头的模样，一个个都离死不远。　　他们是沿途吃草逃过来的，一家子晕在胡家村的村口。　　老太太是最虚弱的一个，她确实最有资格说这话。　　王传富看到他娘这样子，知道他娘又想起了那件事，心里隐隐作痛，当即上前，扶住王老太太，扭头对两个弟弟说：“三弟、四弟，听娘的吧。”

王传圆和王传满调头就要走，山阳村的那些人当即就要去拦。　　“曹华！”

胡村长厉声喊出山阳村村长的名字，“你们当真要这么烂下去吗？天晴了，雪化了，你们呢？你们心里的腐肉还要捂着吗？”

山阳村村长叹息，他没吃，但不代表他就没罪。　　是他带村里人来的，他脱得了干系？　　报官，那整个村都该毁了！　　看自家村长没说话，山阳村的人也不退。　　双方僵持住了。　　一个山阳村的媳妇，忽然冲出来，满含希冀地看向躲在大人背后的小阿玉：“那些蛇听你的话，对不对？你会不会治蛇伤蛇毒？”

众人这才想到，是啊，山阳村的男人，可一多半都被咬了，好几个都已经晕过去了！　　蛇毒发作快的，一炷香不到就能死人的。　　小阿玉抿着嘴，没说话。　　她心里隐隐觉得，她的水，好像可以治病。　　但是，她不想给这些人喝，他们好坏。　　刘氏把小阿玉抱住，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蛇是自己来的，跟我闺女没关系！”

她实在太紧张了，反而让山阳村的人怀疑。　　是啊，那蛇是那只小山羊使唤的，可小山羊听她的话。　　这个孩子，不简单。　　那媳妇却不管不顾，说：“我愿意报官，我愿意，但求求你救救我爹，他年纪大了，蛇毒他撑不住的！”

“别为难孩子。”

胡村长道，“你们若是安分，我们同意让胡大夫给你们看看，至于能不能看好，那看你们的命！那孩子是我们村的人，现在是，以后也是，别以为我们胡家村小，就能任由你们欺负！”

山阳村的人：……　　现在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但胡村长的话，确实给他们提了醒。　　有眼尖的人轻声说：“你们发现了吗？被毒蛇咬了的，都是吃过娃的……”　　他们村里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吃了孩子，大半都是没吃的。　　那些吃了肉的，他们心底里也害怕着，默默记着都是谁。　　“还真是，难道真是老天爷降下惩罚了？”

“那胡家村的孩子，到底是不是……”　　王老太太把手里的扁担往地上一戳：“你们可想好了？”

“我们——同意报官。”

山阳村村长的肩头狠狠落下去，声音尤其沧桑，“只是，受伤的人，求你们尽力救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