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牙大陆的整体形状好似一颗巨大无比的牙齿,自北向南,尖端在荒兽之原的西南角。在天牙大陆周围,无边的海洋将其包裹,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没有在周围海洋里发现岛屿的痕迹。可在传承久远的口口相传中,天牙大陆外却还有着蓬莱、昆仑、普陀、九华等仙山的存在,至于真正去而复返的,不过寥寥。相传无边海域里居住着来自上古的吃人大妖,魂转境修士对它而言都不过是点心而已。今日的无边海域上,风平浪却不静,一头体格异常庞大的乌贼正在破浪而行,粗壮的须子拨开水浪,漾起一波波的潮。在这巨大乌贼的头顶,几个年轻人正相对而坐,一边喝着美味的水饮,一边相谈甚欢。“刘师兄,此次不仅顺利复生青琉璃,而且收罗了足有万余精干妖民,可谓劳苦功高啊。”
一个面色谄媚的小和尚挠了挠头上残余的发碴说道。与他对坐的僧人年纪也不大,给人的感觉却沉稳不少。若是田鹞在此的话,一定能认出,这个乘坐巨大乌贼破浪而行的年轻僧人,正是刘尧圭!刘尧圭点了点头,神色间没有动容,只是合十的手掌微有些颤抖,他忽然想起,在那妖族的陶丘城中,似乎有什么人是他所熟悉的?“刘师兄,此次师门传召你去菩提伽耶,这可是多少人求不到的福分,想必下次再见,师兄已是堂堂魂转大能了吧。”
小和尚目露向往。刘尧圭还是点头,却忽然开口问道:“展舒师弟,我们来自何方呢?”
展舒沉默,两人面面相对,久久不言。视线越过海洋,回到飞鸟不渡的雁荡山中。近两月以来,雁荡山中的荒兽像是集体中了邪,连往日里最为安静的树懒都变得极其暴躁,攻击欲望强烈。山中苟延残喘的山民在付出几条性命之后,纷纷认为这是上天给予他们的警示,再无人敢于外出。可山中产出有限,他们又大多居住在深山里的洞穴内,没有外出捕获和采摘,存货耗尽后连最基本的生活都开始无法保障。可那些惨死在荒兽口中的族人,却像是魔鬼的獠牙,死死卡在山民的脖子上,提醒着他们外出后会遭遇的风险。“哥哥,哥哥,族老说了不许外出的,二爷爷……”梳着马尾小辫的少女出落的愈发俊俏,身体却瘦骨嶙峋起来,脸上也被泪痕布满。一身兽皮的哥哥看着妹妹,眸中的心痛一闪而过,族人都不肯外出,可山洞中的存粮几乎耗尽,存储的淡水也不够,若不是这几日雨水充足,恐怕族人早就成片的渴死。可更加可怕的是,盐石已经消耗干净了,新鲜的兽血也没有,再不外出,必死无疑!“阿奴,哥哥去帮你猎只美味的鹿来,你知道哥哥的本事,不会有事的。”
哥哥摸了摸妹妹的头。“可山中动荡时不许外出,不也是先祖传下的神圣道理么?”
妹妹已将道理深深记在心底。哥哥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阿奴,等着哥哥回来。”
挣开妹妹紧握着的手,哥哥如一头矫健的猎豹,在山林间奔腾,转眼不见。告诉妹妹神圣道理不可违背是怕她好奇心发作枉费了生命。违背族老命令,将所谓的神圣道理弃之于不顾,是怕妹妹柔弱的身体坚持不下去。遵从和违背,哥哥的选择不同,那颗爱妹妹的心,从未更改。山中的风微寒,近月余没有外出,单名一个询字的男孩略有些不适应,紧了紧身上兽皮,继续向前。他想要如往日一般,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在那些熟悉的场地猎杀到足够分量的荒兽,凭借他浑身的大力和精巧的捕杀手段,往日里他可是族中最出色的青年猎手。可今日不同,他熟悉的那些捕猎场地空空如也,只有鲜血和荒兽的毛发隐隐残留,地面上残余的森百骨架使得周围空气都变紧密。询浑身肌肉绷紧,拯救妹妹的心克服了内心恐惧,他继续向山中摸索。很快,他发现了一堆烧尽的篝火,脑海中某个恐怖的念头一闪而过。族老以前说过,在他小的时候,有强大的仙人来到山中历练红尘,便曾经引起过一场巨大的荒兽动乱。那一次,部族的人口足足少了一半。“难道最近的荒兽动乱又是仙人所为?”
询想到仙人两个字的时候,内心里忽然有浓烈仇恨涌现。他的父母,便是死在那高高在上的仙人手里……询握紧手中的短刀,在山林中接连看到三四堆烧尽的篝火后,他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想要后退,可妹妹梨花带雨的脸庞就在眼前,他不能不管不顾。于是他咬了咬牙,又在山中摸索着前进了千余米,周围的环境静谧的有些过分,散落的荒兽皮毛和鲜血的痕迹处处可见。也有一些森百的骨架四处散落,只是一瞟,询的心中就猛然一惊!这里最近竟然死亡过强大无比的高阶荒兽!再往前,鲜血味更多,周围的树木隐约有雷电烧灼的痕迹,茎叶却好似被冰冻过。询好奇无比,继续摸索,又过了千余米,地面几乎都被染成红色,周围却看不见任何荒兽的痕迹。山坡在前方有了一个转折,询强忍着恐惧摸索过去,然后便看见了此生永远难忘的场景!鲜血,染红山体!上百只荒兽死状不一,巨大的身躯泛着腐味,堆起了一座小小的肉山!嗜血的蚊蝇在周围不停盘旋,询认得很多荒兽,可他知道,那些眼神空洞,胡乱堆积在一起的死亡荒兽中,任何一头都拥有摧毁整个部落的力量。逃还是逃?要让妹妹因为缺乏盐分两眼空洞的死亡么?就像这些荒兽的模样?询摇头,战战兢兢的来到肉山旁,割下了一块还算新鲜的肉。没有动静,周围也看不到荒兽存在的痕迹,上天好似在特意庇护自己,想到这里,询胆子愈发大了。妹妹有的吃了,那些在小时候时常照顾自己的阿姨叔叔是不是也该好好活下去?亲切慈祥的族老呢?还有阿黄?询切割下的肉食越来越多,来自于不同荒兽的尸体,堆砌起来的肉山被他慢慢翻乱。然后,就在询准备切割一块看起来很是新鲜的肉食之时,他发现,这块肉食似乎来源于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身上。只是这个人浑身被鲜血染红,面目憔悴,爬满腐虫的身体已经不像是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