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弥漫不休的风雪。陈水关外的南城门,一支浩浩的西蜀大军,已经呼声连天地赶到。领军的人,不仅是樊鲁和弓狗,另外,还有山越人费秀,急急从成都过来的司虎,以及幕僚李桃。在收到陈水关的情报后,这一次,随军的李桃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看着前方的北渝大军。按着最先的计划,他是要配合樊鲁这些莽将,以军师身份定策,帮助夹击常胜的数万大军。当然,不仅是他,在后面的位置,还有他最得意的弟子韩幸,带着一万人掠阵,随时会渡江迂回,在判断常胜的逃跑方向后,三路人马彻底封死。不料,主公从陈水关派出的人,送出的密信,却说两军休战,且在陈水关的北城门,北渝王常小棠,还陈兵十万余人。这一场,若是继续厮杀,毫无疑问,将是新一轮不死不休的局面。当然,作为幕僚出身的李桃,也慢慢看清了局势。真要打起来,局势不明,常胜可能会败……但自家的主公,也可能被彻底夹击,逃不脱陈水关一带。“怎的?牧哥儿不让打?”
司虎骂骂咧咧。“和谈。”
李桃凝声开口。“我谈个卵,我卵都不谈,我不管,我就要杀常胜小子,给青凤老先生报仇!给小马哥报仇!”
提了巨斧,司虎怒气冲冲往前冲去。李桃喊破了嗓子,都劝不住这头莽虎。可不曾想,当冲到撤退的西路军附近,北渝阵中,又有一人骑马而出。雪幕之中,看不清模样的司虎,只以为是斗将,喜得怪叫连连。“虎哥儿!”
司虎怔了怔,停了马顿了好一会,声音才哭咧咧地嚎起来。“诶哟喂,我的常威小子!”
北渝军阵中。常胜的脸庞上,隐约有一丝不甘。若西蜀援军没有赶到,他或许能……“小军师,还要不要——”“收手吧,外面都是蜀军。”
仰面朝天,常胜叹出一口气,“这一次的交战,各有胜负,但实际来说,西蜀的赢面更大一些,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北渝。”
阎辟在旁,也叹了口气。……“主公,该出城了。”
“知晓。”
在城头上,徐牧收回了远眺的目光。沉默地转了身,和陈盛一起,两人往城墙下走去。“主公,这些粮草与辎重——”“粮草带走,辎重毁掉。”
以现在的光景来看,援军已至,哪怕常胜要起什么坏心思,也已经晚了。听说,按着常老四的意思,要退到西面二十里外。这一场的冬战,约莫是风雪太冷,终归没有彻底烧起来。不过,西蜀的战略目标,已经往前跨了一步,跨过了大宛关。至于恪州,则意义不大。失去了陈水关,放在以后,北渝那边,肯定要调重兵布防。这就意味着,江南方向,想要往前再进一步,极为困难。“主公,若不然埋些火油,以后作为攻城的策应。”
徐牧摇头。在陈水关拉扯了这么久,让关之后,常胜肯定要检查修葺的,埋火油的事情,并没有意义。而且,他和东方敬的计划,原本就不在江南。这一次,不过是为了帮助老黄,才千里迢迢地赶来。还是那句话,真正的杀招,是苍梧州那边,正在兴建的海船。只剩万余人的大军,开始离开陈水关。并没有行多远,骑在风将军上,等徐牧出城一抬头,便看见了许多张熟悉的脸庞。樊鲁,弓狗,李桃,还有正在和常威一诉相思的司虎……没看见小狗福,但徐牧都不用想,肯定知道这小家伙会带着一支人马,留在后面些的位置,提防有不测之事。青凤涅槃重生,明年开始,这位毒鹗先生的关门弟子,终归要面世了。“主公!”
“主公!!”
一众的西蜀大将和幕僚,都欢喜地围了上来。“主公有无受伤?”
“无事。”
徐牧宽慰了句,回过头,看着风雪中的陈水关。认真来说,老黄当初的计划,基本是成功了。算是搅乱了北渝的军势,让东方敬在定州方向,奇袭打下了大宛关。“牧哥儿诶——”见着徐牧出城,司虎急忙踹开了常威,又冲着徐牧抱去。“怎的,不在家哄儿了?”
徐牧笑了笑,一个轻轻的爆栗,赏在了司虎头上。继而,又转过了头,看向旁边的常威。即便是个北渝大将,但西蜀这一边的人,都没有什么恶意。徐牧更明白,常威留在南城门的意义。“常威,要不要入蜀,去看看傻虎的儿?”
“常威小子,成都又新开了两家清馆!”
常威脸色狂喜,刚要答应下来,却又突然转头,看向了北面方向。“不去,不去了,少爷还在等我。我若跟着小东家去成都,都没人陪少爷喝酒了。”
言罢,常威一阵肉痛,脱了虎头靴,摸了一锭银子。徐牧看得无语,这简直了,和司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虎哥儿,给我那小贤侄的压岁银子……若哪日我娶了媳妇,也生了儿,你记得要还礼的。”
司虎急忙抢过银子,转了转眼睛,装模作样地“嗯嗯”两声。“小东家,傻虎儿,还有小弓狗,我这便走了。”
常威叹着气,要上马时,要跑回来,和司虎哭咧咧地抱了一个。直至最后,才抹着眼泪珠子,人与马消失在风雪中。……“主公带我来这里,就为了屙一泡……”“我从小就怕羞,所以跑远一些。”
常四郎抖了抖身子,系好了腰带。“主公,大军的附近也有林子,为何要跑这般远,都跑到陈水关外头了。”
随行的亲卫统领,一脸的疑惑。“你懂个卵。”
常四郎懒得再扯,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陈水关。那家伙是猜到了?刚才在城头上呆了这么久。“回家,明年再打。”
叹了口气,常四郎转过身,往风雪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