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承吓地忘了说话,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大妖怪。 他瞬间体会到了身为蝼蚁的复杂心情。 双翼巨妖扇动着巨大的翅膀,猩红的眼睛盯住毕承,张开鸟喙形的巨嘴,发出的声音竟然是苍如老者的人言。 “卑微人族,尔敢夺吾儿骸骨,找死!”
巨妖说完,仰天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长啸,巨大的翅膀煽起狂风猛浪,如一堵水墙般毕承铺天盖地拍过去。 毕承还不知道自己此刻面对的巨型大妖,就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的蛊雕。 毕承还没来级的做出反应,蛊雕只振了一下翅,他就像一粒轻飘飘的尘埃,直接飞上了天。 毕承随着气流在空中翻腾了好几圈,下意识死死抱住炎颜给他的那根黑骨头。 大概是抱得太紧了,黑骨头搁疼了毕承的侧肋,他恍然反应过来,师父不是让他来搬救兵的么? 这大妖怪会不会就是师父说的救兵? 对了师父当时还交代给他一句话,让他见到救兵之后,就说,就说…… 师父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全给吓忘了! 就在毕承在半空中边飞舞,边拼命回想炎颜交代他的话的时候,蛊雕已经从泽水中腾空而起。 它虽怒火滔天,却也想得到毕承怀中抱着的,自家幼子的骸骨。 自从幼子失踪至今,这是它仅见的一丁点骨骸。 因为骨骸太少了,还被毕承始终死死抱着骸骨,所以蛊雕攻击毕承的时候就不敢太用力。它怕太过用力,把这个渺小的人族给吹跑了,连带把他怀里仅剩的那一点孩儿的骸骨也吹丢了。 它上次嗅到孩儿的气息,出来查看,却遇到了那可怕的妖兽,它当时满心想替孩儿报仇,却无能为力。 今日只是个渺小的人族,它一定要留住孩儿最后这丁点念想。 因此,蛊雕虽然不停地煽动巨大的翅膀,却是不着痕迹地保留着实力,它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准备用翅羽斩断毕承,取回他怀里的骸骨。 毕承在空中翻转腾挪,恰好整个后背调转向蛊雕,蛊雕看准这个时机,正准备划出水刃切断毕承,就听毕承突然大叫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为你同族报仇,你的同族不是我杀害的,我带你去找真凶!”
毕承几乎是掏空了全部肺活量,声嘶力竭吼出的这句话。 就在他吼出口的同时,周围不停旋转的飓风骤然停歇,毕承瞬间完全失重,飞速坠向地面。 毕承心想:完了,这回得摔成包子馅儿,连骨头都稀碎稀碎的那种。 他把眼一闭,心里默道:师父,原谅徒儿无法为您尽孝。徒儿提前找娟儿去啦……哎呦……豁……嘶…… 毕承感觉自己掉进了一片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里,他被周围茂盛的奇怪树枝剐蹭着一路跌跌撞撞掉在了地上。 居然啥事没有! 欸?这地面咋是软绵绵,热乎乎的? 不对,这地面好像还在动…… 毕承还晕头转向呢,整个空间里再次响起蛊雕苍如洪钟的声音:“人族,你刚才说害吾儿的真凶?”
毕承慌乱地爬出“灌木丛”一抬头就对上头顶上方两个猩红的太阳…… 啊,不对,是眼睛! 毕承这回才看明白,他刚才没掉在地上,是掉在了大妖怪的翅膀上。 大妖怪此刻正用巨大的翅膀环住他所在的这一方空间。所以,飓风才会瞬间停息。 毕承这回变机灵了,立马跪在羽毛上,高高举起怀里的黑骨,恭恭敬敬地开始跟大妖怪说话。 “大神您好,我是个人,我名叫毕承。我今天来这里,绝对不是冒犯大神您老人家,我此番带着您同类的骨头,是想带您去寻找杀族仇人!”
刚才毕承也听明白了,这大妖怪的确是想替它同族报仇,正好! 管它是不是卓锦章干的,先把大妖怪引去弄死臭妖道再说。 毕承现在想明白了,师父让他拿着这骨头来这儿,肯定就是为了请这个大妖怪出山。 蛊雕死死盯住跪在自己翅膀上的毕承:“害吾儿者难道不是饕餮神兽?贼子现在何处?”
毕承听不懂蛊雕说的“掏铁”是啥意思,他指着阴谷方向:“凶手就在那边呢,是个吃人的道士,他弄死了您的同族。您赶去还来得及,晚了人就跑了。”
蛊雕抬起鹰隼一样恐怖的巨型鸟脸,一对猩红的圆眼珠望向鹿吴山阴谷所在的方向,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长啸。 妖息吐纳间,蛊雕从那个方向流动而来的空气里,果然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蛊雕仰天发出悠长的悲鸣:“害死吾儿者,安能逃脱!”
声音落,周围飓风乍起,刀刃一样烈风卷起泽更之水铺天盖地泼洒下来,跪在巨型翅膀上的毕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再次被高高扬起,飞上云端。 毕承心里无语。 大妖爷爷光顾着报仇去了,顺手就把他给甩飞了。 不过在即将落地的时候,毕承惊异地发现,他的屁股下面竟然粘着一根轻飘飘的羽毛,羽毛先着地,毕承被羽毛接住,落在地上的时候连块油皮儿都没蹭破。 毕承心里瞬间感慨万千。 虽是这么厉害的大妖,又急着给同族报仇,在那样震怒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念着他来报信的情谊,比人都强。 这到底是什么妖啊这么讲究?该不会是泽水的河神吧? 等毕承从地上爬起来,他仰起头看向天边,想看看刚才说过话的大妖是个什么样子,在狂风暴雨中,他只看见一片乌漆漆的厚重云团,朝着着阴谷方向迅速压过去…… 毕承把蛊雕的毛顶在头上遮挡雨水,心中感慨:人族果然太渺小了,像这样的大妖,即便现世,如果他没跟人家说过话,准以为是要变天了呢。 蛊雕出世,泽水逆流,风云色变。 太阴犯日天象开始,天地间尽陷晦暗,整个鹿吴城也如夜之黑暗降临。 豪府的千人宴早在正午时分就已开席,待到大天象开始时,因早有准备,很快就点起了万盏喜灯。 又有华畅带着商队人马,跟洪玉修,小柳等人维持场面。丰盛的酒菜如流水一般端上宴桌,高搭的喜棚隔绝了天象搅起的狂风,棚内众宾客仍觥筹交错,互相让酒。 席间有宾客好奇:“刚才还看见豪东家在金钱堂那边,怎么这会儿主人家一个人也不在?豪大东家是舍不得让新官人出来敬酒?”
旁边立刻有宾客笑斥:“你当这是在你家后院吃酒呢?人家豪府这大的场面,主人家敬个酒半日都走不完,哪里就能这么快赶过来,你且自家喝酒乐呵吧。我听说今天豪府请了赛金蝉来唱压轴,我最爱听她那出神女恶斗吃人妖……” 又有宾客笑道:“嗯,今儿这天气,赛金蝉唱这出戏正应景儿!没准儿这天象就是天上的神仙打架闹出来的呢……” 众宾客说笑热闹,一点没受天象影响。 金钱堂正门前摆着两座汉白玉雕的驮鼓象,张肥猫这会儿就站在玉象旁边。 他也不进去饮宴,袖着手仰头往天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