钜燕在东北陬……又东四百里,曰令丘之山,无草木,多火。其南有谷焉,曰中谷,条风自是出。有鸟焉,其状如袅,人面四目而有耳,其名曰顒,其鸣自号也,见则天下大旱 ——《山海经·山经·南山经》 就在刚才炎颜被攻击的瞬间,吨巴浑圆的蓝眼睛瞬间变成了竖瞳。 “呜吼吼……” 深沉的兽吼响彻云霄,长耳如翅挥舞,双爪一并,吨巴纵身而起。 这次它没隐身,爪踏虚空腾跃两步,眨眼就追上了迅疾卷入城池,卷到红珠子跟前的那团黑云。 朝着云头最浓处,劈头盖脸一爪拍下。 吨巴一爪挠进黑云里,动作又快又狠,爪风跟空气蹭出四条金色的火线。 那团只顾一门心思卷向红珠子的浓云,竟然如有实体一般,滞在原地。 黑云好似根本就没想到,居然有兽会攻击它。 吨巴却在一爪得逞后,转了个身,直接挡在了黑云跟红珠子的中间。 抬起刚才攻击对方的那只前爪,吨巴伸出舌头,一边舔舐指甲和爪心厚实的肉垫,一边眯起水蓝色的大眼睛觑着黑云。 在它指甲上,挂着几缕新鲜的肉丝儿。 吨巴这表情,明显带着傲慢和挑衅。 黑云在吨巴面前停了几息,突然猛然膨胀变大,两股黑云迅速呈扇形向两侧伸展,渐渐幻化成两只遮天蔽日的巨型翅膀。 在翅膀的中央,露出一张狰狞的,类人的脸。 人脸上目漆黑,其间无瞳,只有两簇燃烧的火焰。 火焰黑瞳盯住对面的吨巴,稍刻,自那张尖如鸟喙的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桀桀桀桀,饕餮呵,难怪敢挡我的路。”
火瞳妖怪说话的同时,扑扇着黑云翻滚的大翅,彻底伸展开妖躯,地上的人方才看清楚它的模样。 正帮忙压阵的阿桂抬起头,看见天空中怪物的长相时,霎时心头据震,目中难得露出不安的神态。 下方白雾殿众人,也感受到了这股突然出现的不善气息,只是对这突然出现的黑云大妖只觉陌生,弄不清是啥。 见阿桂神色凝重,距离他较近的右长清忍不住问:“桂护法可识得这是何物?”
阿桂仰着头,盯着半空中黑云笼罩的人脸怪鸟,声音肃然:“令丘之山有鸟,其状如袅,人面四目而有耳,其名曰顒……” 眼前,这黑云起火的怪,便是顒。 听闻这是只“顒”,就连右长清都变了脸色,惊问:“这,就是山海世界传下来的古典中所载的顒?”
阿桂颔首:“正是!”
阿桂面色凝重地注视着空中的动静。 他自然看见了吨巴挡在顒的身前,也看见了吨巴刚才奋起猛抓向顒的那一抓。 显然,吨巴倒不畏惧这大妖身上散逸的强悍妖气。 可吨巴虽是饕餮,面对上古时期留存下来的异兽顒,也未必能有胜算。 眼前这只顒气息磅礴,显然正处在修炼上升期的尚佳状态,阿桂能明显感受到其身上散逸的妖气浓烈雄厚,年岁必定比吨巴长许多…… 此刻,空中二兽正在对峙。 顒虽认出面前挡路的是只饕餮,心存了几分忌惮,可这饕餮背后那颗万人丹实的气息,对它在太有诱惑力了。 这东西正是它眼下急需之物。 若换做寻常,顒不会为了颗万人丹特,地跑进钜燕堡这样人族气运旺盛的大城里来。 可眼前这只顒,恰正处在修为进阶的关键阶段。 如今整个山海界灵炁迅速下降,许多古早时期的灵妖异兽原本先天资质不错,却因为挨不到修为提升续命,就相继死去。 这只顒算是侥幸活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大妖,正到了修行的节点,可惜也同样因体内灵炁存续不足,一直无法破壁提升。 尽管修行精进十分艰难,可像顒这类古早就存在的大妖,身体里早有其先祖留下的记忆遗传,它们懂得气运与天道加持和反噬对世间生灵息息相关,竟不肯轻易食人。 今日意外嗅到这万人丹的气息,顒心头狂喜。 它知道,它的运势来了。 万人丹是集众多人族修士灵炁所炼化,可这些人却并非它所害。 它既能得丹修行,又不用背负因果,这等好事简直千载难逢。 望着面前的吨巴,顒眯起火焰双瞳,突然振翅,向吨巴面门抽击而下。 翅膀如风雷眨眼就推到面前,吨巴偏头躲避过这一击,刚稳住身形,面前却突然出现一只裹着黑焰的猩红巨爪,直向它咽喉掏来。 吨巴迅速向后一串翻滚,才堪堪躲开这悍猛的连续攻击。 吨巴虽然气息霸道,但毕竟年幼,战斗经验比这拥有上古血脉的大妖略逊一筹。 它这一躲,就让出了身后的万人丹。 顒振翅将万人丹抓在爪中,正欲离开,却突然感觉到了另外一个强大,又极其纯净的气息。 它慢慢地转回身……它能清晰感应到,这气息自浓云里散逸出来。 那气息精纯浓郁,顒觉得只稍嗅入几口,整个胸襟都舒展开来,经脉畅快极了。 这气息实在太诱人了,甚至让顒对已经到手万人丹都失了兴致。 云彩里头藏的是什么? 顒瞪圆了火焰黑目,同时将气息渗入云中,就看见了浓云中隐匿的那一叶扁舟。 自然,顒也看见了舟上,有个年纪不大的女修。 顒呆呆地盯着那女子。 这也是个人族的修士么? 为何这修士身上有如此强大的,令妖异常舒服的气息? 这种美妙的味道,它以往从未在别的修士身上嗅到过。 顒突然对小船里那个小女娃娃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如果把这女娃抓回洞府,就算不吃掉她,她身上能源源不断散逸出令它舒服的气息,于它修为上也应有很大的裨益! 顒眯起眼,那张狰狞扭曲的人脸竟笑起来。 它几乎毫不迟疑,伸出裹挟着黑色妖火的巨大鸟爪,自背后向炎颜抓去。 “嗷吼吼……” 背后突然响起巨大的兽吼,两只厚实的肉抓猛地扑压在顒的两条巨大的黑云翅膀上。 顒猝不及防遭受一击,身形向前一栽,险些撞在炎颜站立的小舟上。 与此同时,自它的后颈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