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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细地就像天上落下来的针,哪怕只有一丝儿风,很快就把那些针吹地尽散。
那些针又绵又密,不断不休,好像不把天跟地缝补在一起不罢休一样,所有东西都浸在潮乎乎的空气里,哪儿都湿漉漉的。 不管是世界,还是人心。 人们只知道一声惊雷响过,这场雨就开始下起没了没完。 世人都说,那是一声久违的春雷,预示着春回大地的祥瑞吉兆。 尘世里没人知道,那是天悲岛岛主温穹在渡劫。 不过事实却如人们所言,这场雨也确实像极了久违的春雨。 浇醒了大地,也浇醒了地里的人。 何几抱着拾来的柴跨进庙门的时候,博承贤已经用灵炁把整个庙堂子都催干燥,火架子也已经拾掇好了。 何几赶紧把柴火塞进火架子下头,火很快燃起来。 仲琨从通往后院的门里进来,手里捧着一整套才洗过的茶具。 看见火堆燃起来,他走过去把博承贤刚放在上面的铁锅拿下来,把铁壶挂了上去。 何几只负责添柴火,看见仲琨师叔这么干,没说话,却下意识扭头看向他师父。 从前只有他师父跟在宗主身边,万事都是他师父一个人安排筹划。 这一次来沧浪城,仲琨师叔也不晓得为啥,非要跟着宗主一路。 他有詹良大长老给说情,宗主既然肯带上他和师父,就也只好带上仲琨师叔。 可是何几总觉得这一路上,仲琨师叔总是跟他师父争宠。 因为这,何几便不太喜欢仲琨师叔。 但是师父脾气好,从不跟仲琨师叔计较,他便也忍着不吭声。 仲琨煮好了水,小心翼翼分好茶,给庙堂另一边的炎颜和玉眉先生端过去。 炎颜和玉眉先生一人坐在一张厚实的椅子上,面前摆着长宽敞平整的桌子。 如果要让蓝星人来看,肯定觉得跟这个场景很不协调,好像给这个世界生搬硬套上的,因为桌椅虽然是仿木质的,却是塑胶做成的。 可是在山海世界这里的人眼里,却是羡慕极了。 这套家具防潮防霉防虫蛀,不爱变形,结结实实,平平整整,瞧着哪儿都妥妥当当的。 这是炎颜最近刚琢磨出来的塑胶制品,只做了几个样本,还没正式投入批量生产。 她自己留了一套,送给玉眉先生一张躺椅,剩下的几个早被詹良和阿桂他们抢去了。 仲琨端着茶来到炎颜和玉眉跟前,见两人此刻赋闲,便没话找话地问:“有件事弟子一直没弄清,温岛主渡劫,到底成功了没?”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向玉眉先生的。 他不敢问炎颜。 对宗主,仲琨打心里有些畏惧,尽管炎颜从没对他发过脾气。 玉眉先生的目光透过野庙斑驳旧色的木窗,投向外面漆黑夜色里淅沥不绝的细雨。 “看这场雨就知,没成。”
仲琨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叹了口气:“可惜了,温岛主挺好的,至少很明智地选了小阁主做继承人。”
炎颜黛眉微拧:“可惜什么?又不是死了!”
不知道是炎颜的话太直接,还是这个结果出乎意料,仲琨张着嘴,一脸懵逼。 玉眉先生笑起来:“温岛主渡劫没成,但是这场雨下了这么久,就说明他人也无碍。只是耗尽修元未达仙境,这个结果与他倒也算不得坏。至少证实了他之前的修行感悟已十分不错。”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庙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叫唤,被人由外面推开。 炎颜和玉眉先生几人同时向门口看过去。 就见一个被雨淋地半透的青年人走进来,青年的背上还背着一大捆扎地结结实实的柴捆。 柴也被淋地焦湿,柴捆的侧面还挂着个大布口袋,口袋支棱着,里面明显装着什么东西。 伴随着青年人一道涌进野庙的,除了湿漉漉的雨气,还有一股刺鼻又凝重的血腥气。 青年人似乎对这间野庙很熟,进来后,也不理会同样歇脚的炎颜几人,径自走到没有被他们占领的角落里。 青年把柴捆挨着墙角靠好,把他自己则靠在柴捆上,闭上眼,年轻的脸上有明显的疲惫。 火堆温暖的光将整个破庙拢地很暖和,再加上之前被博承贤用术法清理过,与连绵不绝的郊野相比,的确舒服得多。 刚才仲琨烧水的铁壶已经被博承贤拿下去,换上了最初那口铁锅。 博承贤把之前炎颜采来的野菜,还有吨巴猎到的,已经在外面拾掇干净的野味肉食放进锅里,用从毕承那里学来的烹饪手法,将食材炖起来。 很快,庙堂里就飘散出好几种食物混合在一起,现场搭配出来的特有的鲜香。 博承贤跟着炎颜去了趟浑敦镇,除了冒了趟险之外,也了解了宗主的嗜好。 食和烹食,是宗主生平最爱的两大嗜好。 博承贤回去就跟毕承很下了一番功夫。 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讨好炎颜,是为了在路上更好地照顾宗主。 先把两碗热肉汤盛给炎颜和玉眉先生。 博承贤回身看了眼那个角落,又盛了一碗端着走过去:“这位小哥?喝碗肉汤,祛祛湿气。”
青年翻了个身,把面朝墙壁的脸转了过来。 看了眼端着碗站在面前的博承贤,又看了眼伸到面前的热肉汤。 青年把手在衣裳两侧抹了两把,伸手把碗接过来,也不道谢,低着头喝了一口。 浓汤入口,青年的眼睛亮了亮,又跟着俨俨地灌了几大口,才满足地发出叹息。 汤底还有半碗肉和野菜。 青年看了眼那几根野菜,认出是常见的野老鹳草。这草的嫩枝子发酸,根微苦,但是有祛风解湿的药用。 青年捧着汤碗,看向对面的炎颜和玉眉先生,突然开口了:“马车半个时辰就能走30里,你们怎不进沧浪城里去歇?”
炎颜也端着汤碗,跟青年喝着同一个锅里的肉汤,带笑反问:“步行一刻钟能走八里路,你为何不进城?”
青年用手捞出碗底的一块肉,吃的很仔细,边嚼边说:“我又不进城。”
博承贤笑问:“小哥不住城里么?”
青年吃完最后一块肉,起身走过来,仍把碗还给博承贤:“我住缙云庄。”